如果再遇見散文

我們相信站在兩條平行線上的人永遠也不可能相遇，兩兩相望就已經是福分到家了。我們也相信只有站在兩條相交線上的人才能相遇，才能在一起，是不用加以修飾的福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但我們卻忘了這也只是給相遇作了保證，並不能給在一起作出擔保，因為兩條相交線交叉後永遠也無法再相交，只會是越來越遠。

照此説法那是否世間不會有人相遇，有人在一起了？大多數的人一定會問到。

答案當然是：不是的。世間不也有那麼對戀人，那麼多人有那麼多朋友，那熙熙攘攘的街道有那麼多彼此雖僅為彼此的過客卻也相遇的嗎？

那是為什麼呢？

因為有無數條線，你只是其中的一條。即便沒有你的存在，“你”們一樣會相遇，只是那個人不是你，而是別人。事情的關鍵是：我們只是一味的以為自己是唯一與之匹配的那個人，而不知道原來匹配的隊列裏不只是一個。一味的不知道規則就已經遊戲，最後輸得一敗塗地的結果不言而喻。當然，不能為之過分悲傷，唯一還覺得幸運的是，好歹也是隊列之一。

08年的一個夏天，四周的空氣還沒趕上奧運會的火熱，完全像是生活在蒸籠裏面一樣，只差沒有再熱點就可以成功出爐。幸得學校綠樹成蔭，才倖免一死，茂盛的枝葉給火辣辣的陽光上了一課，但只要太陽當頭時，就會發現其實是枝葉被上了一課，有的還自身難保，瘦小身材的幾乎要奄奄一息，還好它們也知道，再艱難的日子，只要熬熬咬咬牙也會過去。

就是在這樣一個不恰當，也不經意的夏天我們認識了。

人們常説：我們總在不懂愛情的年紀遇到愛情。其實，這句話也説出了另一句話：我們在懂愛情，再遇到愛情的時候或許已經錯過了那個年紀。

那天學校放假，我也從學校的人羣堆裏從狹小的校門口蜂擁而出，像是為了一場千萬不要遲到的約會一樣奔赴車站，但其實是長久被關閉在學校裏，突然有了一個假期，自然如一匹脱韁的野馬，四處橫行。由於多次回家得出經驗，故而學校安排的作業、那些發得滿天飛的試卷絲毫不帶，帶回去也不會寫，只會佔據難得的空閒時間，還是禁閉這麼久辛苦換來的，不珍惜就太過於浪費。況且帶回去對它們好點就是完璧歸趙，不幸的是常常不知所蹤，回到學校還得受批。有了經驗自然輕裝上陣，偶爾帶上影子都還嫌得重。

急急忙忙一路狂奔到車站，售票員遠遠就面帶微笑，向我示意着讓我趕快上車，車馬上就要開動了。已是下晚，錯過這一班，下一班就是明天。因此，我兩手空空，帶着已經有些被汗漬打濕卻依然飄逸的長髮幸運的上了車，一路奔騰平息後，我才發現原來車內人並沒有坐滿，我的旁邊還空缺了一個位置。於是，我便有些疑惑，按常理來説，如今是放假時候，車內應該是座無虛席才對，如今卻不然。

果不出其然，司機只是為了按發車時間出發，也同平常一樣。但萬萬沒想到司機出了三環線也還來個回馬槍，調頭就往來的地方跑。沒出百米，原來空缺的位置早就有人翹首以待，不會空多久。全部也都在司機的資料之中，只是等待的乘客在他意料之外。

車調頭匆忙停下，等待一位我即將成為我身邊的乘客。車門緩緩打開，一個長頭髮有些苗條的女孩提着一個比自己還長得寬闊的行李箱步履蹣跚地往已打開的狹小的車門迎面走來。那時候我總覺得自己秉承着中華民族的優秀品質。樂於助人，保持着一副熱心腸像是與生俱來的稟賦。介於這種原因我動了惻隱之心，順手把她的行李箱妥妥當當的提上車安置在我的身旁。

辛勞總算沒白費，最起碼可以換得一次搭訕的機會。普通卻舒心的一句“謝謝”成了所有事件的導火線，坐在一旁還有些羞怯的我迫不及待把準備了很久的“不客氣”客氣的説了出來，似乎蓄謀已久只是為了覺得温文爾雅，談吐與常人分明。其實如今才發現當時有點故弄玄虛，真正底氣十足、內修比較好的人全都會浮於表面，那樣做只會顯得多餘，而且還可能會捨本逐末。

車繼續往前走，車輪碾碎一道道金燦燦的陽光，在黑得埕亮的柏油馬路上與其他車輛競跑。我只是歪着看着窗外，猶如一位藝術家以藝術的眼光欣賞着窗外的風景，更像一位哲人對宇宙進行着深刻的思考一排排林林總總的高樓、一棵棵招搖的銀杏樹被奔跑在車身後。

不久後，早已被吹得凌亂的頭髮不得不讓我停止了這一活動，關閉車窗老老實實地待着。過於無聊，我便開始了我的無限想象，在大腦中製造出偶像劇裏面的場景，如何開始一個最恰當的聊天方式，怎樣讓她……

腦海中反覆練習千萬遍，卻還是很是笨拙的支支吾吾地冒出一句：

“你是哪個學校的？”

“把錢給我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話語權全被售票員搶去了。我當時在馬上頓生一個念頭，原來售票員才是早就蓄謀已久，不然連開始的一個微笑都要收費。

她話少，被售票員中斷後，大概遺忘了剛才的問題，只是默不作聲安靜的坐着。一時想不出下一個問題，也總不能問人家“你有多少歲？”。於是，拼命想，努力想，默不作聲，苦苦奮鬥，只為了一個恰當而又合適的問題。

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想到該怎麼問了。可是，她到站了。除了打聲招呼，什麼也沒來得及留下。沒有7位數字，也沒有11位數字。

就這樣，我們完成了一個非常“浪漫”的相遇。

2

你要相信，這世上總有些美好，是辛苦等待換來的，屬於你的總會到來。只是在等待的過程中，你要試着讓自己變得更豐盛，強大。

一年後，又在一個不經意場合。那天禮拜六，多雨。她陪同同學到我們學校找同學，在一個碰巧的時間，我上完自習從樓上走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眼前掠過。我只是覺得心跳了很久，身體一下失去了知覺，直到身影離開視線。

我快步跟了上去，沒有叫出名字，因為連名字都不知道。只是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道了一聲“喂”。她回過頭，尋視了良久，終於發現了呼喊者的位置，在一個不顯眼的位置認出我。當然，我們彼此都未曾相互留下名字，我的一個“喂”意外的換得了一個“是你”，頓時讓我倍感榮幸之至，居然沒有忘記我。出於這樣我後悔當時要是她的行李箱沉重些該多好，那樣我就可以使出渾身解數的力量，讓她深深的記住。反過來想又有些過分。

接着的，我們聊了很久，互相得知了一些最基本的信息，直到突然下起的大雨停下。

臨別時，我把自己的雨傘塞在了她的手裏，並説夏天多雨，這雨剛停，説不定一會又下，帶上比較安全。她也難於拒絕就帶上了。

相聚過於匆忙，離別太快，思念太長。如果沒有離別，思念也不會出席。

從那天過後，我們開始互相通電話，學校禁止用手機，因此只能撥打宿舍的'電話，一天還有時間限制，幾乎每個時間段只有半小時左右，其餘時間都無法撥通。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久聽聞學校民間高手説是晚上十二點正點時撥通以後就暢通無阻，沒有時間限制，一直可以打到天明，但我試了好幾次都是徒然，試了好幾次也不再有精力了。

那段日子宿舍的電話像是為自己開的，電話筒裏傳來的聲音總是找同一個人。不過，一個月下來，每張面值二十元的電話卡都收集了一摞。

我們總是這樣。只要是自己願意做的事情，付出多少都不會計較。只要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付出多少都不會多餘。

一月後，禮拜六，陽光明媚。高二的課程已經全部結束，大學聯考的複習計劃已經開始啟動。身邊的每個人都開始慌張了起來，每個人都不想讓自己落下，包括我自己。正直備考階段，我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緊張，被大家趕着走，也不想無所謂態度，無所事事，總該做點什麼。

當我提出那天的行動計劃時，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堅持要和我一起去書店買複習資料，而我卻一直堅持説不用，書店離學校近，我自己可以去買。最終她的堅持獲得了勝利。現在想來，如果當時要不是她的堅持或許我們説再見都只得在聽不到回聲的電話筒裏，連面對面都覺得奢侈。

表面上堅持的東西往往並不是真正的堅持，而是希望對方再堅持一久；表面上放棄的東西常常並不是真正的放棄，而是希望對方能有所夠挽留。正如女生説“你不在乎我”、“你討厭”之類的話，其實她知道你在乎她，你並不討厭她，但她還要堅持説，只是希望你能刻意的把她放在心上。

再一次見面，做了很充足的準備，覺得萬事已俱備之後才往約好的地方走去。我離約定地比較近，先到。她距離遠，後到。

四處張望，只是為了緩解心裏面的緊張。很快她也按時而至，見了面彼此進行了簡單的問候，並沒有説太多的話，連吃東西的時候都沒有太多的言語。我們在電話裏什麼都説，一見面卻都啞口無言，沉默代替了一切言語，如同一對陌生人。

買完書已是傍晚，送她到了公交站，看着她等着公交也焦躁不安，就是沒有隻言片語。上了車，一直直到車駛離到看不見的位置我才離去。

就這樣，我們的再一次相遇也沒有太多的變化。簡單又明瞭，簡單得連説話幾乎都快省略。別人重複着單調，我們重複着簡單。

但很奇怪的是我們回到學校後依然如故，成了電話裏的話癆，無所不談。談生活、學習、理想……我們還約定好要考同一所大學。

很多時候，不是不辭而別，而是根本沒有再相遇。不是殘忍，而是結局早已寫在開頭。

時間在高三備考人的手中總比白駒過隙快十倍，一年還沒來得及轉眼就飛逝得無影無蹤。大學聯考不覺已成為了過去時，大學成了現在時。大學聯考後我們一直沒有聯繫，包括填志願，因為我們事先已約好，彼此只需要按時到達目的地即可。

三月後，她去了，我沒去，我換了號碼，誰也沒告訴。聊天軟件全都灰色頭像，朋友們得出的結論是“我與世隔絕”。即便這樣，但是我還是默默的關注着，只是給自己隱藏了起來。

11年9月13號，我在深夜躲在被子裏反覆無常的翻看着這段時間她在博客裏面留的言。

“我想和你一起回學校，但是我覺得還是遵守約定比較好，可是我一直沒有發現你。——09。01”

“我想聯繫你，卻沒有你的聯繫方式，反覆撥打曾經的號碼，全都成了空號。——09。02”

“只是想在你最可能在的地方説話，讓你聽到我。——09。03”

……

“無論未來的路有多麼荊棘，我只想跟你走下去，就這樣，就好。——今天。”

這一夜我徹夜未眠，想了很多，痛定思痛之後決定假裝着一切都沒有發生。

過了一週，我無意間兩年未曾變過的簽名有了新的狀態。是這樣寫的。

“如果你已經走遠，請不要告訴我，讓我再繼續假裝着不知道。如果是我等錯了地方，請你忘了我。如果還能出現在你的視線，希望你能記起我。”

這一次，我再也沒有忍住。沒有做任何決定，只是一個人安靜的握着手機哭泣到深夜。凌晨四點，我想在最後一條留言下方回覆着。

“傻瓜，我一直都在。一直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我第一志願沒錄上。失約了，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説，説了也不知道你是否會原諒我。”

但我沒有，打好了又刪除，如此反覆循環，一直弄到手指發麻。

一年間，我沒告訴她其實我想讓她待在我身邊，並沒有去重慶，而是選擇了補習。沒有告訴她我一年裏生活的每個角落都佈滿了她，從書的扉頁到結尾，從教室到宿舍，甚至從心心念唸的口中到温暖的心上。

12年9月，我也上了那所醫科大學。欣喜若狂拿着通知書想先向她報告，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打聽後，才得知她已談了男友，那個男的對她太好，不忍心的她於是答應了。於是，我只好默默的活在她的身旁，從不離開，也未曾靠近。

不久後，她們分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只是簽名莫名換了兩次。

“等待最好的，於是錯過最合適的；將就一輩子，於是彆扭一輩子；不喜歡的，於是不要勉強；不是你的，於是不要強求。”

“有些人可以將就，但有些人必須講究。”

從那起直到現在，我們再也沒有聯絡，電話薄無論從A—Z還是從Z—A已再也找尋不到存在的地方。只知道已各奔東西，不知是否有了各自的懷抱。不過，無論怎樣，祝願一切安好。

五年、十年後，如果再遇見，我將不會再準備任何台詞，而是給你一雙依靠的肩膀，安靜聽你訴説你的生活。如果我們還能作為彼此的路人甲相遇，只希望還能互相道聲好。這樣，就好。

祝我們再遇見，以彼此都幸福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