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山土情的經典情感美文

來源:文萃谷 1.01W

外公是今年後六月(農曆閏月)仙了的,這個時節地裏的莊稼長的很好,成熟猶帶青澀。外公走的很平靜,空氣中翻滾的熱浪底下自有一分安詳。

終身山土情的經典情感美文

十七年前的冬天,我也同樣經歷着一場至親永別之痛。那時候我都還沒上學,不諳世事,我只當爺爺是睡着了,不讓任何人把他入殮。哭的很傷心,好幾次在哭泣中睡着。爺爺是在病痛中走的,那年的冬天很冷,陰濃的雲層裹挾着遊離的生命的熱力,寒風的肅殺中自有一分安詳。

一冬一夏,一寒一暑,一片山土反覆耕耘,一條山路一生奔波。兩個老人的一生是屬於山,屬於土的。

爺爺的容貌我沒怎麼掛住,與他相處的日子,記憶中常浮現的是一個陽光溢滿大地的午後,到處都暖融融的,感覺世界特別祥和。沒有風,也沒有喧鬧,應該是冬日的午後。爺爺披着外衣,搬一條長凳,坐在窗户底下曬太陽,我就在院子裏玩耍。爺爺叫我幫他找剔牙的竹籤,叫我去看火上的鍋有沒有燒乾。孩子的心性總是無邪的,感受不到生命的流逝,所以就算到了今天,我明白爺爺那時是行動不便,這唯一的記憶場景給我的感覺還是祥和。

爺爺離世之後一年,我上學了,開啟了人生的漫長旅途。

大人們很快將我哄開心,把我從失去爺爺的傷痛之中帶出來。後來偶爾跟着大人上山幹完活回家的途中,路過爺爺墓地的時候,堂哥們會逗我:“小陽,問一下你爺爺吃晚飯了沒有。”我居然天真地笑着大聲向墓地方向喊了幾聲,當然沒有迴音。只是我現在明白了——原來天人永隔之後,還可以有這樣一種無聲的對話。

對外公的回憶就比較多了,他是看着我長大的人。

外公遭遇一場意外,傷到了頸椎,四處醫治無果,脖子以下的肢體全部失去知覺,説話也只是氣聲。儘管狀況不好,但當我去看外公的`時候,他還是努力想和我説話。我低下頭認真傾聽,原來外公是問:“你孃舅他們説你寫什麼?天天都在寫。”我一聽就知道是什麼了,其實是之前胡亂碼了幾萬字。外公的眼神變得很亮,憔悴的臉上竟有一絲喜色。我曉得不是一絲喜色那麼簡單,他是真的滿心歡喜。從小我在他的眼中就是有出息的,他對親戚朋友們誇耀我。所以我自信地回覆外公:“寫了一本書。”外公努力囁嚅着:“哦,哦!書。”我點頭回:“嗯。”“幫我擦擦鼻子,鼻子癢。”那天是這一生和外公最後一次對話。很簡短的對話,每個字經過外公幹癟的嘴脣囁嚅而出,震盪着周圍的空氣,傳導到我的耳蝸,微弱的氣聲在我的耳膜上變得很有力量。我嘗試着捨棄對話的內容,敲碎直白的字詞,很快就尋到了很珍貴的東西,那是一種精純的能量,對我的人生有着重要價值和意義。

外公離世前的最後時刻,我也守在旁邊,很安靜。在腦海中將關於他的記憶翻出來放映了一遍——他幫我家犁地的片段,他幫我家栽種的片段,接他到我家過年的片段,小時候在他家度過的片段,幫他背洋芋、背苞谷、背豆子的片段。一幅幅片段劃過眼前,全隨外公的魂力離開而去了。我想到了爺爺離世時我的悲泣,此刻卻只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內心泛不起任何漣漪。

外公離世後我休學了,離開了學校,去追逐我內心所向往的東西。漫漫長途並沒有結束,反倒變得更加令人心馳神往。我一直走在路上,從未卻步——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爺爺和外公都很瘦,他們那一輩人,我就沒見過幾個體態稍胖的。一輩子與山土打交道,他們的身軀,亦如同那巍峨的大山,上面覆蓋着一層薄薄的土壤,土壤之下,全是硬邦邦的石灰巖。山與土,是他們一生拋舍不掉的東西。他們對山土的情感,永遠在我的血液中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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