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老屋的抒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1.76W

午飯後,捲起袖子,將杯盤刷得山響。人若能免去口腹之需,則一切雜務辛勞皆可免矣,可惜那時我亦不在,無所謂勞與不勞了。

寫老屋的抒情散文

“哎!今年老屋裏的菊花開得很漂亮!”先生在陽台上與我搭腔。他一般不在家中抽煙,偶爾抽一支,也讓兒子轟到陽台上去。想來這會兒必是叼着煙捲,無聊了,四處張望。風花雪月對他來説不是很能引起神經興奮的事物。

不過,今年老屋後院空地上的菊花開得確實挺茂盛。紫紅、粉白、嫩黃;碗大的、星星點點小朵兒的;有盆兒的、沒盆兒的,開開心心,熱熱鬧鬧擠在一塊兒。幾株過於高挑了,花沉得彎下脖子來,老鄰居一一為它們打上了竹片兒的、小木棍兒的支架,往年她也如此。這是個愛花愛美的老人,她的園子不像園藝師收拾得那樣合理、秩序,閃現出理性的光芒。所有花草,移栽的,自發生長的,温馨中帶點兒雜亂,卻更體現了自然生命的美感與它們不受約束自由生長的意志。行至暮年,依然保存着對生活本真的熱愛,讓人感動而有所思省。

就是這老屋,在那兒我與先生結婚、生子。兒子五歲時,我們買了現在的房子,與老屋前後毗鄰。站在陽台上,和院子裏的老鄰居招呼聊天,戲言,或許可用竹竿小籃傳遞物什。我很滿意新房的選址,既方便了生活又替我們維持住了生命裏一些善良、美麗的東西。讓人覺得雖然出來了,卻與老屋,與老屋裏的`人,與我們共有過的融洽生命有着某種似離非離,似斷還續的聯繫。這千絲萬縷温暖的人情,編織出了生活裏不竭的希望。

老屋青磚瓦房,三進兩天井外加一個後院,院子裏一口水井,完整而獨立。

我們剛去的時候,屋裏人比較多。三個老人,一對年輕夫婦帶着她們剛出生的小女兒,大家同在一個屋檐下,覺得其樂融融,無比開心。我與先生天天忙於上班,後來又添了兒子要照料,兩位鄰居婆婆就成了我們日常生活的指導員,代為買菜,教導烹調,幫着我們打點日子,像一家人一樣。我到那時才在她們的點撥下織出第一件像樣的毛衣。

孩子漸漸長大,喜歡問一些奇怪的問題,在她們眼裏便成了神童般奇異,逢着去老屋的人便誇耀不休。我們也很高興,在這時時需要奔跑,事事慎於防備,快速而人與人之間卻缺乏起碼信任度的現代社會裏,老屋就像是落在時間後面,為我們的心靈圈留出了最後一塊喘息地。

每逢雨季,廳堂裏濕漉漉的。雨點從天井上方那狹小的天空墜下,愈集愈密,愈下愈速。到後來,四周檐上的雨水成串下瀉,在天井周邊連成一幅透明閃亮的珠簾,整個天井霎時成了一個獨立的雨水的世界。

我在卧室與廳堂間快速穿梭,燕子般掠過天井邊的迴廊,可雨水還是濺落在我肩上、發上。孩子們誇張的笑在雨的簾幕後綻成兩朵怒放的花。那一瞬,我明白了孫猴子穿越水簾洞時無拘自在的快樂。

老屋給了我們心性解放的空間,每想起那裏面的生活,心裏總覺得温暖。

尋常,冬日的午後,屋外婆婆們常三三兩兩聚來。四五個老人攏坐在後院牆根下,織着舊毛衣;嗑着瓜子;或將火籃子置於兩腿間,弓着腰烤火。

陽光灑滿了半個院子,竹竿、鐵絲上晾曬的衣物藻荇般招搖。

興起時,廳堂外很遠便聽到一片飛濺的笑聲。她們笑着,眯合雙眼。前屈後仰,眼角淚光閃動。有時甚至於要手拍大腿以輔助快樂的傾瀉或急撫胸口來遏止過度的快意。

逸我以老,馳求盡息,真是孩童般簡單明淨。沒有驚世偉業,浪漫青春,時光在生命裏只是輕輕一躡,就這樣,過來了,她們的一生。或許也將是我們的。

而後院的井水竟是日汲日新。

臘月霜天,井口數縷熱氣升騰。一條街面上下屋的鄰居拎着桶,挾着盆,笑着,招呼着進門來。院裏異常熱鬧,人影在井台邊閃動。鐵桶撞擊聲,刷衣聲,棒槌擊打聲,説笑聲,間或還雜些歌聲,小兒呼聲,與井水一同盪漾。

夏日裏,男人們有時也用井水沖澡。赤膊立於井台,一盆盆清水灌下,神態之暢快猶勝於幾扎冰啤下腹。

然老屋雖好,終抵不住新事物對年輕人的誘惑。

走了,雖近,也只是偶爾反顧來路。偌大一所房子,三個老人。而我們還在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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