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心散文詩
1.
深秋，一場雨，涼透了，萬物都似乎感受到了冬天的氣息。秋風颯颯，黃葉片片飄落，在土地母親的懷裏，漸漸老去。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年輕時一個瀟灑，一個漂亮；經人撮合，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家；養了一對兒女，精心培育長大；大學畢業，找了稱心如意的工作，各自安了家。卻不料歲月流逝，人間滄桑，男人不再風流倜儻，女人也已人老珠黃；人前被人稱呼都加上了一個“老”字，在家裏也被冠上了“空巢老人”的頭銜。
男人和女人，天生的一對矛盾。性格不合，逐漸抵消了婚前的相互愛慕；文化素質差異，慢慢擴展了兩人的交流溝壑。特別是更年期以後，女人脾氣更加暴戾，招致疾病纏身；男人的忍耐常超越極限，惹得煩惱無窮。男人和女人，雖同在一片屋檐下，兩心卻相隔千萬裏；在外對人是心平氣和，在家卻是戰火紛飛；一天三小戰，三天一大戰，家常便飯。
奇怪的`是，小戰到大戰，升級又降温，讓外人看到的總是一派昇平；奇怪的是，對峙幾十年，男人和女人，沒有一個人提出過離異。
大戰過後，男人總是站在窗前，看小河裏水漲水退，看遠山風疾風輕，看園中花開花落，看空中雲捲雲舒；或者打開手機裏的微信收藏，從中尋找治療自己傷口的癒合劑。
大戰之後，女人總是拿起拖把，奮力拖屋；拿起針線，亡命縫補；打開洗衣機，不盡地漿洗；走進廚房裏，把佳餚搞熟；或者打開手機，給兒女打電話，把苦情傾訴。
沒等兩人的傷口癒合，一場新的戰爭又在醖釀。
2.
兒女們看累了，聽累了，更勸累了。他們商量的結果是：你們離婚，各自過你們自己的理想生活去。
兒女聚在一起，驅車載上兩位老人，駛向縣民政局婚姻事務所。
不料，辦事領導卻是男人的學生。學生問明情由，頓時驚愕萬分。老師所託之事，實在為難學生；本該從速辦理，卻是萬萬不能。拆散尊師鴛鴦，弟子罪惡不輕；依理該下地獄，死都無處葬身。萬望老師海涵，弟子恕難從命；姑且聊備薄酒，賠罪敬愛師尊，上品高級酒店，還有學生恭迎。
不由分説，一家人被接到了上品國際酒店，果然還有其他學生迎候。男人慨歎：這是個什麼事兒啊！女人嘮叨：還不如不來，丟人現眼！兒女沉默：本來是好心啊，咋辦不了好事兒呢？
男人和女人都明白，兒女並非不孝順；兒子和女兒都不明白，維繫男人和女人關係的是兒孫。
自從有了一對兒女，男人和女人也曾摒棄前嫌，移情別戀在兒女之身；為了培養一對兒女，男人和女人也曾勠力同心，不惜自己碎骨粉身。如今，兒女都已成家立業，無需再要人朝夕陪伴，他們自會各奔前程；卻不料男人和女人已風燭殘年，燈油將盡。
3.
心靈的寄託自然轉向了應運而生的小孫孫。
孫子一出世，樂壞全家人，天賜小寶貝，人人將其託掌心。孫兒眉清目秀，令滿室頓時喜氣盈盈。精心呵護，羣愛畢集；健康成長，誰見誰開心。
孫子上幼兒園了，爺爺奶奶爭相接送，誰走在前面誰擁有這份殊榮。
孫子上國小了，爺爺奶奶再不能天天和孫子親近。
早上，爺爺趁散步之時早早來到孫子上車的地方，希望能看一眼孫子揹着書包上學的模樣，卻常常錯過機會；晚上，奶奶推門進去想看看孫子，卻有很多時候，孫子正在做作業，連説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趕緊退出了門。
扳着手指頭，數着，無奈星期六還要跳舞、彈琴。好不容易等到星期天，孫子像一隻快樂的小鳥飛進爺爺奶奶的“空巢”，這時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快樂的時刻了。
孫子親吻着爺爺奶奶，送給爺爺奶奶滿臉的幸福；孫子和爺爺互相撓着對方的頰肢窩，讓滿鳥巢充滿着放肆的歡笑聲；孫子一不小心就騎到了爺爺的脖子上，爺爺假裝嗔怒，要站起身來甩掉孫子，卻不料孫子像靈敏的猴子一般早就跳下了地，只等爺爺一坐下，孫子又爬上了爺爺的肩頭；孫子幫奶奶擇理着蔬菜，嘴裏喊着：“我來！我來！”讓奶奶把孫子愛到了心尖兒上。
4.
忽然有一天，男人出門辦事了，好幾天沒接到女人那不冷不熱的電話。男人感覺不對，再也崩不住，給女人去了電話。果然，女人氣息微弱地説她已經三天沒下牀了。男人忙給兒子和女兒打了電話。
兒子和父母的家同在一個小區，相隔不遠，唯其不遠，兒子十天半月不見父母一面，不打一個電話是常事；男人和女人倒是見怪不怪，體諒兒子兒媳工作太忙分身無術。女兒住在外地，倒是每週必有一次電話問候。
當男人收拾行李回到家中時，女人已經被兒子兒媳送進了醫院。經過緊急救治處理，病情穩定了下來。
女兒也於第二天趕回了家，一對兒女輪流護理着他們的母親，孫子也跑前跑後，爺爺奶奶姑姑不停地叫着，讓這間病房裏充滿了温馨，也讓病房裏的其他病友羨慕不已。這倒讓男人感到很悠閒、很自得，還有些開心。
女人對男人説：“生病真好，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男人白她一眼：“那你就天天生病吧！”
孫子聽見了，一下撲到奶奶面前，説：“奶奶，爺爺，我們就住在一起嘛！我也想天天看見你們哪！”
男人搖搖頭，慢慢地説：“乖孫，那是不可能的。我們會永遠愛你們，但是我們不可能永遠不分開。長大了你就會明白的。有了你們，我們就滿足了；有了你們，我們就很開心；有了你們，我們的心永遠甜蜜。”
孫子似懂非懂，又在想怎樣捉弄爺爺了。男人看着孫子，很温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