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眼中有豬牛親情隨筆

來源:文萃谷 1.18W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有一種感覺,豬啊牛啊這羣活物,在家裏是相當有地位的。

稚子眼中有豬牛親情隨筆

先説豬。這傢伙可不是一般的有地位。家裏的房子,有一間就是專門為它修建的。雖然這地方只是叫豬圈,但地上都鋪上了厚實的石板。用現在的話來説,豬老兄住的地方是特意裝修過的。過年的時候,父親除了給家裏的大門上貼春聯,也不會忘記給豬圈貼上春聯,他總是把六畜興旺四個大字規規矩矩地掛在豬圈門上,好像豬也要過一個隆重的節日一樣。或許,豬早已知曉它在這個家裏的地位,脾氣特別大。只要餓了,它就會跳起來,前蹄趴在豬欄上,嘴裏嗷嗷亂叫,把豬欄刨得嘩嘩地響,整個豬圈地動山搖。它一吼叫,母親就會立即變得手快腳快,即使我也餓得呱呱叫,她仍然會丟下我,趕緊去伺候這豬老爺。餵豬,好像一點都不能馬虎的。

豬不僅脾氣大,而且吃得也多。從地裏辛辛苦苦收回來的紅薯,在家裏堆成了一座小山,一個冬天,就被它們噼噼啪啪地吃得乾乾淨淨。紅薯對我來説,並不算稀罕。有一次,母親把那些小巧可愛的豌豆,用大火炒了,滿滿地裝了一大盆。我覺得那豌豆好香,抓了一大把,朝自己的嘴巴里塞。母親覺得好笑:那是餵豬的',你也吃?我嚼着又香又脆的豌豆,心裏怪怪的。

三伏天,父親擔心豬受熱,從老遠的地方擔來冰涼的井水,把它睡覺的地方衝上好幾遍。冬天才開始,父親就給它鋪上了厚厚的稻草,讓它吃飽喝足後,能夠暖暖和和地睡覺。我從小長過痱子,也長過凍瘡,但是,我始終覺得:豬一定沒有長過痱子,也沒有長過凍瘡。豬,吃了睡,睡了吃,它的日子過得挺不錯。

再説牛。牛不像豬的脾氣那麼壞,雖然是個龐然大物,但大多數時候,它都安安靜靜地,完全是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可問題是,牛老兄的忠厚並沒有給我帶來多大的好處。因為,從它來到我家的那天開始,我就有了一個新身份:放牛娃。騎在牛背上,迎着燦爛的晚霞,牧笛橫吹,多麼的詩情畫意。但,這事沒在我身上發生過,我既不會吹笛子,也沒有那心思。因為,父親交待過:放牛不能偷懶,牛沒吃飽不能回來。為了讓牛吃飽,我常常得牽着牛到處瞎轉悠。等牛吃飽了,天已經快黑了,可憐的放牛娃癟着肚子,吞着口水,沒精打采地朝家裏走,和身後那頭吃得飽飽的慢悠悠的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最讓我惱怒的是,成了放牛娃之後,我自由玩耍的時間少了很多很多。一頭牛跟在身後,哪裏也去不了。放學回家來,如果牛還在牛圈裏不慌不忙地等着,我心裏便老大的不痛快。但是,我不敢不去放牛呢。牛,是父親的寶貝。有空的時候,他會仔仔細細地給牛梳毛,看着牛圓滾滾的肚子,他眼睛裏放出喜悦的光來。他從來不會給妹妹梳頭,但是卻會給牛梳毛。他很少對我笑,但是,他卻會滿心歡喜地看着牛,笑呵呵地誇獎着他的牛兒。

有一次,在放牛的路上,我遇到了同村的小夥伴。小夥伴們説:來,一起來打牌。我説:要放牛呢。好笨,你把牛繩栓在樹上就可以了。反正,它也跑不了。我覺得這倒是個好主意。正當我在那裏玩得高興的時候,背上突然狠狠地捱了一巴掌。“你把牛栓起來,它吃啥呢?”父親氣急敗壞地朝我吼。我淚眼朦朧地去解開牛繩,心想:牛才是父親的親兒子呢。

除了豬、牛之類的大活物在我家有地位,雞啊狗啊之類的小活物,地位也並差。不論公雞母雞,還是小雞,母親都小心地伺候着。它們大搖大擺地在家中瞎竄,甚至會無法無天地飛到飯桌上去。不論多麼過分,我從來沒看見母親收拾過它們。相反,它們惹下的麻煩,母親總是要我去收拾,“快,去把地上的雞糞掃了。”看地上東一點西一塊的雞糞,我心裏發麻,恨不得把這羣討厭的雞通通殺掉。老師説: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這詩寫得多美啊。我一點感覺都沒有,詩人可不知道我的煩惱呢。

國中畢業後,我終於離開家讀高中去了。從此,我不再是放牛的娃,也不用聽家裏那些豬的吼叫,也不用去打掃那令人噁心的雞糞了。我覺得很開心,美麗的青春怎麼能和豬啊牛啊扯在一起呢。

後來,我考上了大學。這回,父母的臉上笑開了花。父親看我的眼神,比他看牛的眼神還亮。“你上高中的時候,人家擔心我供不起你。我不怕,家裏有牛。我幫人犁田,你的學費就有了。”母親不服氣,“娃的生活費,沒有我的豬,夠不?這幾年,母豬爭氣啊,一窩豬仔就是十二個,賣了多少錢,你算過沒?”

到那個時候,我才有了一些小小的明白:我美麗的青春哪裏離得開家裏喂的豬和牛呢?父母那麼喜歡他們的豬和牛,難道他們會不喜歡自己的子女麼?只是有些情感,已經被生活的瑣碎深深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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