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之樽札幌小樽散文

我還是聽見了淡藍色的天光在蒼穹流失的聲音。像是從前世走向今生，眼前瀰漫的大霧洶湧不定。無數純白的雲朵和天空廝守在一起，那種安詳，彷彿橫卧戰場的亡故的武士身體。

海水在本該是天際的地方，懸浮起模糊的霧氣，向無邊四散。它將另一個種族居住的島嶼，凝聚在温柔而無邪的面容之後。

那裏連翅影都沒有。

那是一片粼光森然的冰冷海域。

參天的古木，圍繞的.小路，當那片起伏的輪廓一點點呈現在眼前，山脈環抱着青灰色的森林，靜謐好像遠處天空的呼吸。札幌的旅館是白色的，大大小小地分佈在温泉之上，純淨如同消失在視線盡頭的一粒泡沫。

札幌的雨季。

而我記憶中只有壯麗的萬千燈火和大地的倒影搖晃在水中。其中最明亮的一片，應該是夜宴上的盛合竹吧。

附近的道路兩邊有便利商店。可以看見兩側的架子，擺滿清淡的食物。商店是那種奪目的顏色。人們提着泡麪和罐頭，向櫃枱放幾枚銅錢，然後説“謝謝。”

最初的札幌，應該是瀰漫着大霧的，道路筆直地伸向看不見盡頭的遠處。

那幾個夜晚，我看見天空散落一地的月光和人們的面容，光線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

有當地人看着我。他們站在陽光碎片灑落的罅隙下，那些深深淺淺的暗影，遙遠卻又模糊。永遠不是北方的恢弘城牆下，永遠無法成為瞳孔上嵌入的一片鮮紅。

我們的旅館矗立在最高的山頂。人們到了夜晚漸漸的説笑聲裏，像是大片大片的深海魚類，泛着隱約而森然的磷光。

第三夜的晚宴是當地的螃蟹料理。火鍋是一兩片牛肉放於底邊。視線在氤氲的霧氣中盪漾出一些灰色來。店家按照傳統端上了生魚壽司，當我看見米飯蘸着魚籽的華麗金邊時，感到一陣模糊的幸福。我説，YITADAKIMASU。(“那我不客氣了。”日語）

當地公司選擇的路線複雜而又崎嶇，經過花田，湖泊，山泉，河谷。一路上我們都與那些巨大的城鎮擦身而過。JOSANG（“張先生”，日語）沉默地伸出手臂，指着森林最深處的一處山脈。JOSANG説，這是洞爺湖。

我相信，沒有人可以到達那裏。

雨水將烏雲慢慢地打穿，而烏雲將山脈沉浮成透明。明明那麼遠，卻近得讓人忘記了語言。我站在那裏，洞爺湖的容貌飄渺而模糊，如氤氲的大霧。她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在一陣風激起的滔滔之聲中，湖水的倒影支離破碎，而冰灰色的波瀾繼續撫摸着石岸。

過了差不多一杯下午茶的時間。花園不見了，薰衣草也不見了。眼前到處是花季過後頹敗的痕跡。修葺後的大門更加地恢宏雄偉，花瓣紛紛地飄落下來，像是盛開在天空之上，沿路整齊地鋪展開。

這是札幌的最後一天了。

雨水發出巨鳴，其中還有腳下大地的喧囂。消失着。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