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秀眉寨到沙子坡的距離散文

來源:文萃谷 3.09W

秀眉寨是個地名,在一個縣城的一隅。

從秀眉寨到沙子坡的距離散文

第一次過沙子坡,從我現在居住的這個城市出發,九十年代初,坐中巴車,走去省城的老路,過萬屯,走雨樟,翻越大丫口,彎彎曲曲的公路,由於路不好,中巴車“老牛拉破車”地慢騰騰地走着,行駛了大抵六個小時的光景,過了定塘古城,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有人説“到了,快到我們部隊的營區了……”。隨行的帶兵班長説,這是沙子坡。

從破舊的中巴車玻璃窗放眼望去,在十里開外的山腳下有一座小城,與其説是小城,倒像是個村寨。山腳下,幾排低矮的房屋逶迆而去,只有左面的山腰上有一個稍大的磚混建築,一個碩大的煙囱在冒着煙,給人的感覺是,小城是一户人家,那煙囱在冒着炊煙,在霧靄的籠罩下,寫着一種山村的寧靜。

從沙子坡拐了幾個彎,下得山來,往前過三五里地,到了我們的營區。那是我第一次過沙子坡。

我們的營區就在秀眉寨,鄰近州府所在地到縣城的馬路邊,秀眉寨在營區後面,有一堵石頭砌的圍牆隔着,但是站在營區的崗樓上,秀眉寨的人家便可盡收眼底。

站在縣城東面那座山的山頂上,縣城便是一覽無餘了。由東往西,菜園、文筆塔、沙子坡、我們的營區秀眉寨,好像也是近在咫尺。

軍營的生活是火熱的,我們乘坐的中巴車從沙子坡下來,還沒有進入軍營,就聽到鑼鼓在震天地響。在軍營圍牆大門的上方,我的老班長們還掛上了紅色的橫幅,上書“熱烈歡迎新戰友下隊”幾個大字。不知怎麼的,這時我的眼晴有些濕潤,是感動的,是老班長們給的温暖,是軍營給的温暖……

“稍息。立正。大家一起唱,《戰友,戰友,親如兄弟》。”剛進營區,指導就在隊列前喊。

“戰友戰友親如兄弟……”指導員帶頭。

全中隊官兵齊聲唱:

“戰友戰友親如兄弟,革命把我們團結在一起,你來自邊疆,他來內地,我們都人民的子弟……”

人們在唱,軍營在唱。在我們的軍營中,有來自陝西的,有來自湖北的,也有湖南、雲南的,還有我們貴州本地的。天南地北,來自不同的地方,雖然語言各異,但是這歌聲唱得整齊劃一。軍營的歌聲,人們説是在唱,但其實是在喊,一種發自內心的吶喊,喊出的是一種真情實感,一種從心底發出的共鳴!

歌聲在軍營上空迴響,在秀眉寨的上空迴響。

好像是中午,我們還在睡夢中,軍營裏,突然響起了緊急集合的哨音。哨音一聲接着一聲,急促,催人。我們起牀,穿衣,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向操場,就聽到了龍隊長“稍息。立正。”的口令。

剛整隊完畢,隊長下令,向左轉,跑步——走。

此時天空下着雨,瓢潑似的。我們剛跑出軍營,衣服褲子便已濕透。

我們跑出軍營,隨着隊長的口令,我們在馬路上奔跑着,往西,一直往西。

我們在奔跑着,雨水洗刷着我們,飛濺在我們的臉上,眼睛是模糊的,大雨在橫飛。我和戰友們跑步的腳步聲在敲打着節奏,一腳踏在齊腳踝深的泥水裏,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

“目標,沙子坡,這是一次訓練,是一次緊急集合的訓練,是一種戰士們在特殊環境下執勤能力的訓練………”龍隊長在隊伍前一邊跑一邊喊。

到沙子坡了,我們第一次路過的沙子坡,在這裏可以以“一覽眾山小”的姿態鳥瞰十里外的縣城。

可是我們沒有停留,隊長的`口令不能讓我們停留,我們剛上沙子坡頂,到那個叫做柏納的地方,馬不停蹄地又進行折返。

“在瓢潑大雨中,五公里,二十一分二十秒,成績不錯!”隨着聲音,我們的指導員已給我們端來了他親手熬製的薑湯。

軍營和秀眉寨都在田疇間,前面是田園,後面是田園,左面是田園,右面也是田園,只是前面的山巔之上,有一座文筆塔,靜靜地聳立那裏,記錄着歲月,講述着故事。

我們一起下中隊的有七人,陝西寶雞的一人,四川開江三人,貴州興義的三人。

由於我們是在新兵集訓隊才訓練了三個月的新兵,軍事技能和執勤能力都不及中隊的老班長們。

訓練,執勤。執勤,訓練,那是我們這羣新兵的核心內容,也是整個軍營的核心內容。

擒拿,射擊,戰術,有班長李小毛的身影,有副班長吳繼木的身影,也有我們龍隊長的身影,如今近二十多年過去,那時的點點滴滴,恍然如昨,至今歷歷在目。

訓練場上,倒功,前倒,後倒,側倒,躍起側倒,一遍不行,再來一遍,一天上百遍,漆蓋腫了,手腫了,手臂有了污血,在那裏晃着,不聽使喚,吃飯時,手中的筷子,很難伸到碗裏去。

我們的班長心疼我們,第二天訓練,他們就去纏着監督我們訓練的隊長講笑話,擺散白,好讓我們能多休息幾分鐘。

龍隊長是明白人,他依了我們的班長,一邊擺,一邊往我們這裏瞅,眼睛裏寫着關愛與憐惜。

在軍營裏,這樣的訓練很多,在菜園的墳山,在軍營對面的山上射擊訓練場,就是在中隊周圍的田野裏,都是我們的訓練場地。

有一次也是在雨中,雨水淹沒了訓練場,那時我們訓練擒敵。“倒——”,只聽指揮員一聲喊,參加訓練的所有戰友,一個前倒,齊刷刷的全部倒下,霎時不見了戰友們的身影,全部浸泡在泥水中,只看到大家高昂的頭顱露出水面,也沾滿了雨水和泥,每個人,只能看到眼睛,直直地叮着前方……

走,不,確切地説,是在跑,天還沒亮,夜幕中,只能聽到戰友們跑步發出的踢踏聲。

往沙子坡,還是往沙子坡,從秀眉寨到沙子坡,每天早上,人們還在睡夢中,我們出操,就往這裏跑。五公里,我們出軍營,往縣城二中,過小橋,穿越佐旗大寨,跑,上沙子坡。上得山頂,晨曦初露。

我佇立在沙子坡的山顛,往東,是我和戰友們訓練、執勤、生活的軍營;往西,一去三百里,那是我從軍到這裏的地方,那是我的家鄉,我在那裏出生,在那裏長大,那裏有我的思念,那裏的地下,埋着我的爹和娘………每當我站在高高的高樓上,手握着鋼槍,眺望沙子坡,思念家鄉,就有淚水從眼裏湧出,濕了我橄欖綠的軍裝。

秀眉寨是個苗族村寨,星星落落的有五六户人家,那時這裏的人們很窮,每遇乾旱,寨子裏的苗族同胞飲水困難。是我的老班長們在我們還沒有來到這裏以前,瞭解到他們的情況後,在隊長和指導員的帶領下,拿出微薄的津貼,買來水泥,在寨子旁邊,新建了一口水井,徹底解決了他們飲水困難的問題。九十年代初,我們從軍來到這裏,只見村民們刻的石碑在水井旁邊醒目地屹立着,石碑上“警民共建秀眉井”的七個大字,塗着紅紅的油漆,字裏行間,飽含着“警民魚水”的深厚情誼,寫着村民們對部隊的感激之情……

在軍營,每逢週末,有時候我們便會來到秀眉井,看清澈的井水,聽嘩嘩的流水聲。

從秀眉寨到沙子坡的距離,是我們用腳步丈量出來的距離,每天早上五公里,我在這裏從軍三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每天五公里,我們整整走了一萬零九百五十里路……

軍營裏,已是萬籟俱寂,我揹着鋼槍,巡視在軍營的哨位上,院子裏的夜來香這時傳來濃郁的芳香,天上的星星在閃爍着,令人沉醉。

三年,彈指就在一揮間。俗話説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在這三年間,鄭指導員調離中隊,李小毛、吳繼木兩位班長和文書何海,還有很多戰友都退伍回鄉。轉眼,我已服役期滿,就要離開軍營,我親愛的戰友們啊,我不會忘記,三年時間在部隊的點點滴滴,忘不了我剛下隊時,班長給我掛蚊帳,忘不了我訓練受傷時戰友們給我扎銀針,更忘不了,三年時間,大家一起訓練,一起執勤的身影,忘不了隊長在嚴厲中透着慈愛,忘不了在閒暇之餘指導員和戰友們吹奏的琴聲……

秀眉寨到沙子坡的距離,雖然只有十里地,那是每一個從秀眉寨軍營裏走出來的戰友的滿滿的回憶。

“…………同吃一鍋飯,同舉一扞旗。戰友,戰友——這親切的稱呼…………”耳畔,又有《戰友之歌》的旋律響起,我坐着西去的客車,從秀眉寨到沙子坡,離開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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