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散文

來源:文萃谷 2.55W

當我背起行囊離開家的時候,站在村口,回望。炊煙裊裊,如爹抽着的煙斗上升騰的煙霧。我望着一縷縷炊煙和被周邊的楊柳、白樺,以及晨霧掩映下的小小村莊,感覺它是那麼的渺小、單薄、弱不禁風。猶如爹的脊背。

脊背散文

年過古稀的爹,身板不再硬朗,遠遠望去,那弓着的脊背,分明是一張彎腰旳犁。

他深深地愛着這片生他養他的大山,戀着與他一同呼吸的土地,他把根鬚早已經深深地植入這塊泥土裏。

爹最大的嗜好,就是乏了的時候喝上幾口燒子酒;腰間總是斜插着一根捺把長的旱煙鬥,煙斗上繫着個藍布煙口袋。吧嗒不上幾口,就“咳咳”咳嗽個沒完。每每這個時候,娘就會忍不住心疼地埋怨他幾句,“抽抽抽,咳成這樣你還抽?!”

爹也不看娘,就當娘不在,自顧抽着,咳着。

娘知道説不動,也就止了嘮叨。

東頭嘎子他爹起得早,他趕着他家那頭犁地的`老黃牛在南山根兒放牧。那頭牛貪婪地喝着晨露,吃着青草。我彷彿聽見了那牛咀嚼青草時“咯吱”“咯吱”脆亮亮的聲音。

爹就像那頭老牛。吃草,幹活。沒日沒夜的幹活,拼命的幹活,他好像就是為了幹活才活着。

我低下頭來,看着腳下踩着的這徑山路,就又看見了爹的脊背。那單薄的脊背曾是我的牀,我在那牀上整整睡了五年。直到升入國中後,我執意跳下那牀,獨自行走,不再讓爹背。

爹笑了,笑出了眼淚。

彷彿眨巴一下眼睛,我就長大了。大學畢業後,我去了一家國企上班。我與老闆和同事都合得來,薪水也不低;老婆是教師,人温順賢淑;兒子上國小,讀書知道用功,不咋讓我們操心,學習成績在全年組也是名列前茅——這點兒倒是像我。嘿嘿,我心裏偷笑。

這次是回家省親。要不是公司電話催得急,我才懶得這麼早回去。怕爹來送我,昨晚我就跟娘打了招呼的。今早便偷偷溜出家門,想一個人靜靜地走。

仰視灰濛濛的天空,一股潮濕親吻着我的臉頰——不僅臉,就連整個身子也一起燃燒了起來。我就站在那烈火中,走不動。

當我再次回眸時,我的心又揪在了一起——遠處,爹朝我蹣跚走來。我真想躲進路邊的叢林裏,又怕爹尋我着急。

我朝爹連連擺手並喊了幾聲,叫他快些回去,不要來送我。我怕爹來了,我的心拽着我無法走開。

爹像是沒看見,也聽不見,甚至來得更急。一如我小的時候,他送我上學時那般腳步匆匆、心急火燎......

我咬了咬牙,狠下心腸,忽地轉過身來,大步流星朝着山路疾步走去。

我清楚地聽見了自己腳下“啪嗒”“啪嗒”的聲音,也聽得見身後不勻稱的蹣跚的腳步聲,和那腳步聲一同飛入耳鼓的爹的咳聲與喘息聲——那聲音就如一根長長的繩,牢牢地系在我的腰間、心上,有點疼。我吧嗒吧嗒嘴,舔舐,嚐到了絲絲甜甜的、鹹鹹的愛的滋味......

再回首,我看見了遠處的一個黑影,知道那是爹單薄的脊背。

不!那脊背,厚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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