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親孃散文隨筆

我生於20世紀60年代中期，那個年代都不富裕，我家尤其貧寒。父親屬於沒本事人，可母親又很要強。

我的童年生活雖然貧乏，但鄰里相處極為和諧，尤其是前院的幾個大姐姐對我尤好，總會時不時地給我塊燒紅薯吃，有時候還會變戲法式的給我弄一塊清火糖。

大姐姐們的確很親我，但也會時不時地和我開玩笑逗着樂。我家前面臨街的大伯家裏有我四個叫姐姐的，因為我小時候沒鞋穿，時常光腳走路，加上我從小就長了一對大腳，因此，鄰里的姐姐們就給我起了個外號叫“老腳”，雖然不雅，但心裏知道是暱稱，所以很受用。每次上街都要經過大伯的門口，大姐姐們一看到我就會説：“老腳，你上街去呀？”我也會自然而然地報以微笑地回答。

4歲左右的時候，一天傍晚，我路過大伯門口時，被一個姐姐叫住，她把我拉到一邊很神祕地説：“老腳，你知道你為什麼總是光腳，沒鞋穿嗎？那是因為你不是俺嬸的親孩啊！”我立即反駁説：“你胡説的。”可她很認真地接着説，不信你問問那幾個姐姐，我就把幾個姐姐喊出來問，她們幾個也一邊笑一邊説“就是哩”，而且她們還添油加醋地説：“你就不是親的呀，要是親的，能不給你做鞋穿，看看你哥，他就經常穿着鞋呀。”

她們這樣一唱一和地説，讓我心裏開始懷疑，後來就有點相信了，但我接着又問她們：“你們説我不是親生的，那我的親孃是誰呀？”大姐一聽，詭祕地笑了笑説：“前幾天來咱莊唱戲的那個叫‘大梅’的就是你的親孃啊，那個叫‘大梅’的戲子還打聽過你呢！”本來我就崇拜那個大姐，再加上大姐這麼一番很認真的話，我後來就徹底相信自己不是親生的了。頓時，我內心充滿了無助，同時也無比氣憤，調頭就向家裏跑去。

一到家，母親正在做晚飯。看到母親在廚屋做飯，我一下子就堵在門口大聲地埋怨起來：“怨不得我沒鞋穿啊，原來我不是你親生的呀！”母親被我沒頭沒腦這麼一問，猛一愣怔説：“怎麼不是親生的呀？誰和你胡説的？”我接着就説：“要是親生的，我怎麼沒鞋穿？我哥怎麼就有鞋呀？我都聽前院我那幾個姐説了，我不是你親生的，我的親孃是來咱莊唱戲的‘大梅’！我要找我親孃去！”母親聽我這麼説，頓時知道了緣由，她就既生氣又嚴厲地説：“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呀，幾個姐姐是和你開玩笑的，她幾個説的.是瞎話呀。”任憑母親怎麼説，我就是認定自己不是她親生的。母親越説我越難受，後來竟然哭了起來，連晚飯也沒吃，直到哭累了，哭得沒勁了，就躺在廚屋的柴火堆裏睡着了。

畢竟是小孩子，再大的事説忘就忘。第二天，我又去街上，路過大伯家門口時碰到幾個姐姐，她們一看見我就笑，我也不知道她們笑什麼，這事後來就過去了。

長大了，懂事了，我聽説因為那一次的哭鬧，老母親也哭了半夜，而且一直在自責，在埋怨自己，也埋怨我的父親，怨他們沒本事，讓自己的孩子跟着受苦，連鞋都穿不上。

後來上學了，也順利參加了工作，每每與老母親獨處時，她還總是説對不起自己的孩子，這成了她的一個心結，不管用什麼方法去勸她開導她，她總是不能釋懷。

如今，老母親已離開我們十多年了，儘管在她有生之年，我也爭氣了、立事了、盡孝了，但每每想起小時候“找親孃”的小鬧劇竟讓母親糾結了一輩子，我時常感到不安和愧疚。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想對老母親説一聲：“親孃，我的親孃，原諒我的無知！原諒我的‘童言無忌’吧！你永遠都是我親親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