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窗前植對紅的散文隨筆

雨水節氣，窗外似聞窸窣有聲，推窗探身，微雨細若絲絃，密密如織，地面上已見濕漉漉的潤澤。滿心的歡喜齊齊湧來。在萬物萌動勃發的季節，一場知時好雨，將漫長寒冬的晦暗陰冷洗淋一光。這樣的天氣與心情，是該做些和審美有關的事情，方不負了這一刻千金。

陽台上種了大大小小几十盆花。從半米高的花缸裏栽的碧桃到果凍盒子裏的多肉，棵棵長得茂盛茁壯。我自平時忙碌，澆水打理全無一個規律，這些無聲的朋友善解我意，兀自生機勃勃成長開花。紫竹莖稈粗壯，吊蘭開出小白花朵，七彩椒頂滿枝頭，色彩紛呈，一葉蘭的葉片寬過巴掌，繡球花在“五一”前後數百朵形成一個花盤，花期長達一個多月……每一種花都竭力奉獻給我她自身獨有的美，陪我走過一日一日的歲月輪迴。閒暇的時候我站在她們跟前，凝望，低語，微笑，歡欣。許多的朋友裏，最為心愛那棵對紅，獨寵與她的感覺，也許已令眾花羨嫉。

對紅也叫鶴頂紅，朱頂紅。最初種下它，感覺就是埋下了一個小洋葱頭，只在頂端露出兩片葉芽。薄薄的，弱弱的，黃巴巴的。隨手一埋一澆之後置於角落，也就近乎忘記了它。某一天突然發現，她竟在角落裏長得蓬蓬勃勃。當初的小小葉芽甩出了長長寬寬的葉片，已經超出了花盆，而中間花芯處又次第冒出了兩對葉子，墨綠厚實。我訝異於她的變化之大，從角落裏把它挪到了陽光充足的地方，希望她能帶給我更大的欣喜。

一年下來，成對的葉片不斷抽出，葉片不斷地長長，球莖也明顯的長大了幾圈。我的感覺也逐漸開始變得平淡。就把她當做了一盆常綠的植物，青青的點綴陋室也挺好。白色的牆壁，墨青的綠植，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一本書，一杯茶，裊裊冒着熱氣，就是尋常的人生風景。

冬來了，葉也不枯；春到了，葉又發新。一直到了第三年，突然有一天，發現花芯處竟直直挺出一根圓圓的杆來，粗粗的，壯壯的，頂端處似有癟癟的花苞。大喜望外之下，更頻繁地觀察她，用毛巾蘸了清水，把每一個葉片都擦得乾乾淨淨的。花苞一天天膨大，在一個夜晚，她悄悄地，開花了。

凝望着火紅的花朵，我突然明白了她為什麼叫做對紅，朱頂紅，鶴頂紅。這是一片驕傲的紅，喇叭狀的花冠，每朵都有六瓣，一縷白色從每一瓣底部的自然暈染開，像從傍晚的彤紅雲霞深處，無聲漫上來了一縷白雲。一根莖稈高擎着四朵美豔的花，薄若蟬翼的花瓣似在輕輕微微顫動，四朵花，並蒂同生，背靠背，面向四個方向，彼此依靠，相互依存，各各美豔，又相互映襯。像是人世間一母同胞的四胞胎，又像雲端降下的祥瑞飛天，我的生活瞬間被這花朵照亮了。

三年，三年，一千多個日夜，一圈一圈地增大，一寸一寸地長長。你從球莖裏探頭，我跟隨你穿破黑暗；你一點一點地強壯，我要跟上你成長的步伐；你在日子裏靜默，我陪你漫漫長路；一朝你明豔天下，我配得上你的鮮衣怒馬。你平凡，我不怕孤寂；你矯健，我步履匆匆；等到有一天，你暗淡沉寂，我隨你悄悄萎縮，期待輪迴的光陰裏再一次明亮。這是一種愛情的花，是一種親情的花，是一種友情的花。我生存的.意義，只為世上有你；我不要塵世孤單地留存，我要和你對對共生，雙雙怒放。人世漫漫，我要你的愛情，你的親情，你的友情，穿過我的纖手十指緊扣，穿越我的黑髮走到白頭，穿過生離與死別，穿過疾病和衰老，一路相伴，一路依靠，一路支撐，共同見證美好，哪怕共同緩緩降下帷幕，也要在衰老裏埋下希望的種子。一朝萌發，還是對紅的基因，成雙成對，相映成趣，永不孤單。

雨水，雨水！“若問雨中花幾許，落去繁華方知心。”我找出早已準備好的花盆，倒出原來的花與土，將新萌發的幼芽一個一個的分開，栽種在一個一個的小盆子裏。長吧，長吧，又一代的希望，又一代的親情相依，愛情相伴，友情相隨，也必將又一次的，對對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