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與爸媽的故事散文
昨晚讀書中，老爸來電問我近況。站在頂樓陽台，迎着微風看着夜空星星和樓下路燈點點，與老爸説些有的沒的。他問我，怎麼這麼久沒給他打電話。我隨口開玩笑説，一般我跟你您老打電話除了錢花完了向你求支援，也沒別的好事。我怕這樣久了，您老人家習慣了把我當成討債的，以後不敢接我電話啊。那我可就虧大發了，我這放長線釣大魚！
老爸沉默了一會，説“老子生來就是為兒子還債的，你就是老子最大的債主，蝨子多了不愁，老子怕你不成啊？我可警告你小子，再敢不給我按時打電話，小心我削你個滾瓜溜圓”
我哈哈一笑，老爸啥時候這麼幽默了？也迴應道，您老人家一把年紀了幽默的功力還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寶刀未老啊！
“你小子，呵呵~既然沒事我就掛了啊，這幾天忙。對了，別忘了跟你媽多打電話，記住嘍！你媽最掛念的是你，知道不？到離家那麼遠的地方上學。這麼大人了，不要老想着自己，你還有老爸老媽……”
後面老爸説的什麼我都聽不清了，只是那句話一直在耳邊轟鳴。掛掉電話後，我不禁想起那句“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我雖“遊有方”，卻也是 “遠遊”了。心裏頓了一下，不禁沉入了回憶。
所謂的回憶真正的在心底紮根並且萌發隨之枝繁葉茂的初始大概是七八歲的年紀。因在農村上學的年齡普遍偏大，這個在現在估計上國小四五年級都綽綽有餘的歲數，當時卻是一年級學生年齡的主力。我們也是野慣了，什麼爬樹掏鳥窩，鑽溝子跳牆，偷杏摘棗順地瓜，這種事做的那是熟門熟路，門清。
當然也沒少被爸媽“批評教育”，老爸“批評”訴諸武力一向對我進行直接低空“轟炸”，其戰果自然也是極為可觀—我身上的傷痕累累就是他老人家的“戰利品”。老媽“教育”訴諸大殺器“嘮叨”，絮絮雜雜不停歇的間接高空騷擾。兩人唱唸做打黑白臉齊套，一個正面主攻一個後面遊擊配合的天衣無縫，一唱一和的默契把我教訓的“體無完膚”--無論肉體還是心靈。
當然，被“蹂躪”“摧殘”久了也會偶爾的小宇宙爆發奮起反抗，推翻暴政什麼的我自然想也不敢想，唯有三十六計，跑。待老爸有拿武器要單方面不宣而戰的苗頭時，我就撒腿狂奔，然後老爸提溜着棍子對我進行追殺。結果呢，往往是我逃脱成功，擺拖魔掌之後再尋一個絕佳安全所在，防止老爸的回馬槍。
我一直以為是因為我跑得快，才會避免老爸對我“刀兵相見”，才能躲過老媽嗡嗡轟炸，才會每每逃脱“完好無損”。這種在鬥爭中鍛鍊來的本領一直是我引以自豪的事情，原因無他，我的弟弟妹妹都沒這般本事。當然更為重要的原因是老爸老媽早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開始跟着國際潮流國內形勢逐步落實温情政策，不再喊打喊殺了。雖説是家裏兄弟姊妹中的老大，除了個子比他們高，其他的實在是沒有能夠鎮得住他們那羣小傢伙的物事。可以説，大哥的權威什麼的都比不過一支棒棒糖來的有威力。
為了尋找他們對我崇拜仰望的優越感，我不得不祭出神器—-棒棒糖，來換取他們從玩玩具的“百忙之中”抽空來一點時間聽聽我的“與爸鬥，其樂無窮；與媽鬥，其樂無窮；與自己鬥，其樂無窮“的輝煌戰績。其中當然摻雜個人主觀情緒，以控訴首惡老爸為主，老媽“為虎作倀”屬於被動參與，予以原諒。為此我可沒少花費我的大洋，害得我現在一聽到棒棒糖這個詞語都有種”兩股戰戰，幾欲先走“的衝動。不由感歎，浮誇風實在是害死個人哩。
如此情形，幾乎成了我每天的保留節目，直到有一天，我還未開講，我的小弟站出來一臉鄙視地説“咱爸説，好漢不提當年勇，你這老是講啊講的都聽膩了，沒意思！”哎呦，他這麼一説，我當時就愣了，不是因為那句話，而是我覺得這小子所圖非小，肯定還有後招。以我對着傢伙狡猾狡猾的性子，我知道，老鼠拉木杴—大頭在後面。我提心吊膽的等着他的下文，要知道我的`小金庫可是馬上就見底了啊。果不其然，他是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的要每人多加兩支棒棒糖，我立馬就地還錢，兩人一來一往你推我打的討價還價。最終以多加一支的價錢成交。着實費了我一番功夫，不由感謝爸媽早生我幾年多讀了幾年書才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引經據典的説服他。感謝老爸老媽！
本以為，插曲過後我的節目能夠照常進行，一切照舊。誰知我平常順風順水善始善終的節目卻是多災多難命運多舛。原因是，我們家幕後的老媽來攪場子來了。
“你以為是你眼神好觀察力細緻，你爸才會在揍你之前被你看出苗頭給你跑的機會時間？你真以為是你跑得快，你爸沒能追上你揍你一頓？你以為是你藏得嚴實，你爸找了幾圈也沒能發現你把你揪出來？用你們書上的話説，‘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話音未落我就愣了，真的愣了、傻了、呆了、懵了。我一直以為是我“年富力強”活力旺盛才能屢屢得逞。可是，再深深一想，固然我是身高腿長，老爸當時也是“春秋鼎盛”“孔武有力”啊，按理説分分鐘將我捉拿歸案繩之以法是容易如探囊取物啊，可是為什麼每次都被我鑽空子哩？
“你啊，你就沒發現在你爸動手前都會給我時間讓我給你使眼色打掩護？追不上你不是你爸跑不過你，而是你爸故意手下留情放你一馬，只是想給你個教訓，讓你長長記性。你真以為你爸追上你會狠狠揍你一頓，把你打個半死？你每次回來之前藏在門後，等你爸氣消了出現，真以為你爸眼神就那麼不好？你啊，就知道埋怨你爸對你動輒就打就罵，就不知道真正心疼你的才是你爸！傻孩子”
“媽，我……”我心裏突然感到堵得難受，鈍鈍的痛，眼淚也流了下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一直怪老爸對自己不夠愛不夠關心，才知道，老爸的愛是在對我大呼小叫中。是啊，世間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老爸為了讓我不再淘氣闖禍，記得教訓，可以説是煞費苦心啊。
“媽，你也心疼我啊，要不是你每次跟我的裏應外合讓我知己知彼，在暴怒中的老爸估計會超常發揮打我個稀里嘩啦了。媽，你以為我真傻啊，要不是為了多找藉口跟你們在一塊，我才懶得自己找虐嘞，您老人家以為我不疼啊?嘿嘿~”
老媽聽後一下子不説話了，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眼圈紅紅的。
“就説你是個傻孩子，有啥話不能跟你的爸媽講？真虧你想得這個歪點子，傻孩子。”
“嘿嘿，不是青春期不好意思嘛，也不知道該怎麼説，你兒子害羞啦！”
老媽被我這句話逗樂了，轉過臉擦擦眼睛，手指點了點我的鼻子，“你這孩子，鬼機靈。以後不許這樣了，知道嗎？記住沒？“説完又狠狠敲了敲我的腦袋，轉身走了出去。
我看着老媽的背影，耳邊聽到老媽呢喃的一句，瞬間淚流滿面。
“打在兒身，疼在娘心。”
怪不得這幾日老媽的枕套換的那麼勤，也怪不得最近老媽都不太跟老爸説話。不知道，老媽為我背地裏流過多少淚，與老爸吵了幾次架？想到這裏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對着老媽説--
“疼在娘心，如打在兒身。媽，麻煩跟我爸説一聲，我愛他們！”
老媽身影顫了顫，微微搖搖了頭，好像笑了！步子也變得輕了！
我知道老媽一定對爸説了，只是老爸好像揣着明白裝糊塗，依舊暴力不改只是物理攻擊大不如前，就連追我都懶得抬腿，只是氣急了作欲打我一頓消消火氣之姿勢。老爸顯然知曉自己的目的被老媽通風報信給了我，也知道我是有恃無恐，也不樂意跟我玩這心照不宣的教育遊戲。但是不死心的我是照例的跑，妄圖挑釁老爸底線，畢竟孤掌難鳴啊！可是，身材不是很胖脾氣不是很好的老爸這次卻是出奇的“心寬體胖”“ 慈眉善目”了，對我是“大肚能容”愛答不理。
當然，老媽這個救火演員雙面間諜也就沒了出場機會，只是跟老爸坐在一起笑眯眯的看我一個人蹦上跳下像個閒不住的猴子。哎呀呀，沒法玩了，開了掛的遊戲嘛，太沒挑戰性了！抗議，抗議！可是老爸老媽的不理不睬，就知道他們“非暴力不合作”，不用我家最高法庭宣判，我的抗議就自動無效了。真是可惜了我的一番“苦心孤詣”的積極備戰。
畢竟自那次跟老媽透了我的底之後，很怕老爸惱羞成怒。被自己的兒子耍，還樂此不疲極為進入狀態，實在不怎麼是件開心的事。所以，我就開啟強身健體全面備戰模式，早起跑步晚上俯卧撐，加大飯量增長肌肉。當然這只是計劃一。我還絞盡腦汁的想了一個最為穩妥保守的方法嘞。那就是“示敵以弱”，何氏兵法有云：示敵以弱，以驕其心以養其躁以鈍其鋒。方可尋其戰機，後發先至畢其功於一役。
情景我都想好了，如下：
一日，我闖禍於家，為爸媽覺察。老爸怒，抄棍欲打，老媽上前好言相勸，以身阻攔，扯其臂不放。我垂眉低眼不語，作“打不還手，説不還口”乖乖兔子狀。裝可憐之態以博老父同情心之一二，不下狠手，最善者愛心氾濫一發不可收拾，止戈説和高抬貴手饒過小命。然後，我以不戰屈老爸之兵，名為受教實則左耳進右耳出依然故我之姿態結束戰役。圓滿結局，皆大歡喜，普天同慶也。
自然，計劃趕不上變化，我的小心思小算盤都被老爸洞若觀火明察秋毫了，也懶得搭理我了。
我以為跟老爸鬥爭了那麼多年，最後以那種結果落幕倒也算上不勝不敗不賺不賠。可是時至今日我才明白，父子之間親人之間是沒有誰輸誰敗之説的，也許贏了的人反而會失去更多。當然，若是各位看官非要我分個清楚明白，那我只能説，薑是老的辣，從頭到尾我的小動作都在我老爸算計之中。就連站在我這邊的老媽也是無意間的被老爸“利用”的恰到好處。這種遊戲、伎倆都是他老人家玩剩下的。貌似我起起落落的以為掌控全局，殊不知我終究是跳不出老爸五指山的孫猴子。
老爸啊，老爸，低估你了。以前你説，你是家裏的頭兒，老媽是家裏的脖子。我們還笑你怕媳婦“妻管嚴”，尤其是看到你不等老媽吩咐只要一個眼神，就會屁顛屁顛的做飯炒菜刷鍋洗碗，還美其名曰的説自己是為媳婦服務鞠躬盡瘁，堅決支持媳婦的跟着媳婦一路走到黑的模範丈夫。導致我們一直有個錯覺，總以為家裏老媽是實至名歸的最大boss。時至今日才恍然發現，頭固然是要脖子允許才能轉動，但是整個身體的運動卻要經過腦袋的思考計算髮號指令，也只有這樣身體才會協調和諧健康。可笑我一個小小兵卒竟想挑戰最高司令部，其結果自然比“胳膊擰不過大腿”還要慘上幾分嘞。
對於這個我是心服口服，不得不讚一個，真正的謀士，無雙謀士，我的老爸啊，厲害啊！小事難得糊塗睜隻眼閉隻眼，大事運籌帷幄智珠在握，大智慧啊。老爸威武哦！
一陣涼風吹過，我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孩子，聽媽媽的話吧……”，一定是老媽，每次都是這樣絕無例外。拿出來一看果然如此，老爸老媽還真是夫唱婦隨默契十足啊！接通後，聽老媽問過我近來怎樣，然後就開始碎碎的説些誰家姑娘出嫁，哪家小媳婦有孩子了，村子裏誰又跟誰槓上了……
我知道老媽故意找些村裏的“八卦新聞”就為了想跟我多説些話，但是我卻不知道不愛串門不愛打聽別人家事情的她提前做了多少“準備工作”， 想着她這家那家的走來串去，不厭其煩，也許或風或雨也不間斷。
我忍不住的對着話筒嗚咽一句，“媽——”
“咋了？孩子！”
“媽——”
“誒，誒，誒——你這孩子！是不是你爸訓你了，看我回頭收拾他！”
“沒，就是想你了，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