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花開散文

養在陽台上的幾株鳳仙花開了，粉的、白的、紫的，擠擠挨挨站滿綠葉間的空隙。

興奮的茵兒歡呼着伸出小手，不大功夫，滿樹的鳳仙花便全進了茵兒的手袋。“媽媽，這些花兒夠染指甲了吧”？茵兒仰起小臉等着我的回答。

“夠了，今晚就給你染指甲”。

“還用樹葉包嗎”？

“嗯”。

“好的，我這就去採回來！”話音尚未落地，茵兒便急匆匆開門下樓去了。

等待茵兒的時間裏，我找出久不用的粗棉線，一截截剪好了放在花袋邊上。

茵兒拿回來兩種不同的葉片，我仔細挑選出光滑碩大的，一片片平展鋪開晾在書桌上。母親説過，新鮮的葉片葱脆易斷，要在陰涼處放置一陣後就會變得綿軟柔韌，用來包指甲最是好用。小時候，母親總拿老家屋後大片生長的蓖麻葉給我包指甲，那些如母親手掌般寬大柔韌的蓖麻葉曾是我少年時光里美麗的眷念。自有了茵兒，記憶裏的鳳仙花便歲歲年年落滿我的花盆。茵兒看着我變魔術似的染出紅指甲，先是雀躍歡呼，再是驚訝愕然，而後晃着一雙小手樓上樓下跑着展示。這些年給茵兒染甲，我始終沿襲母親教給我的古老方式。至少，它在某種程度上保持了健康環保的本色。

晚間，茵兒早早洗淨了雙手眼巴巴地等在桌前。我先把花袋裏的花瓣倒進清潔的蒜臼，用蒜錘輕輕搗碎成均勻糊狀，而後，用手指團捏了敷上茵兒指甲，拿食指攤平後用薄韌的葉片一圈圈包裹好了，再拿早先備好的棉線環繞紮好。茵兒舉着包成粽子似的十指歡呼着向爸爸炫耀：“爸爸，明天早上給你看我的紅指甲哦!”

目睹茵兒染甲的歡喜，不由想起自己這般年齡的時光來。那時的鄉下，人們尚未見過多彩甲油，但凡有女兒的`人家都會在院前屋後栽種幾株鳳仙花，以為女孩兒染指甲用。長長的夏，開滿村落的鳳仙花是鄉間女孩蓄積的至愛，花兒染出的紅指甲瑩亮着年少女孩年年歲歲的公主夢。記憶裏的鳳仙花並不叫鳳仙花，鄉人們習慣叫它‘女兒花’或‘指甲花’（鳳仙花的名字是我在上學後才認知的）。始終記得老屋煤油燈下，母親摘來滿盆的‘女兒花’為我染甲的場景，年少的我帶着無盡的歡喜翹着腳丫聽話地坐在母親面前，看母親把搗碎的花瓣一團團敷上我的指甲，直到纏繞包裹好四肢所有的甲牀，最後，再取大大的兩團糊在我的腳心部位，説是可以清熱除燥。手腳全被包繞的我，心裏興奮得要命，卻又小心翼翼不敢亂動，生怕一不小心碰到指頭影響到染甲效果。母親輕輕抱我上牀，叮囑我夜裏不要亂蹬，以免掉了腳丫上的包裹。其實，哪裏捨得亂蹬呢？愛美的女孩們急盼染甲的心情從灑下花種就開始了，染甲的夜晚，連夢境都是女兒花的色澤呢。

歲月輪迴，人事循環，如今，我坐在小城的電燈下為我的茵兒染甲，輕車熟路地重複着母親當年染甲的程序。當年的母親如今已步履蹣跚，當年的少年如今也已過不惑之年，唯一不變的是這樸素的鳳仙花兒，歲歲年年，美麗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