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開在心底的花散文

搭了一輛不甚熟悉的人的車，不經意間，聽到一個人説話的口音，驚起心頭強烈的熟悉感，這熟悉感一次次地撞擊着我的記憶之門，門開了一條縫，陡然驚覺，自己順着這個口音憶起了什麼，我努力想要關上這扇門，卻是無用，心裏竟有多聽到一些用這種久已不聽的口音説的話的渴望，即使那些話，完全地與己無關，即使那些話，在我轉頭望去時，是從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口中説出。

關於早已流逝的有些事，有些人，從來不再刻意提起，也不再刻意想起，即使偶爾有人在耳邊提起，也是風淡雲輕，一笑了之，不懷念，亦不迴避，畢竟，温暖的家，可愛的孩子，富有責任心的丈夫，一路攀升的年齡，已足以讓我的心安定而滿足，不再有餘暇頻頻回望，過往的一世繁華，種種塵世愛恨，就算曾經如刀刻在心上般，也已是風過無痕，淡然遠去了，記憶從此塵封，如一片荒漠，從此不再涉足。只是，人的記憶為何如此奇妙，街角飄過的一首老歌，陌生人的説話聲，竟能在記憶的荒原上拂起一陣輕風，泛起層層漣漪，也許，只是因為相似的場景，相近的口音。

人們都喜歡用〝人生若只如初見〞來懷念一段遠去的時光，感慨一段逝去的感情，是的，人生若只如初見，而不再有後來，任時光只停留在初見的那一時，那一刻，那麼，我們所有人的感情將真的會千年萬年永垂不朽，可惜沒有那個若字，眼睜睜看着歲月的風一層層剝蝕着那最初的美好，露出冷冰冰的生活真相，顯出現實的湯湯水水，不堪一擊。猶記初見時，幽暗的燈光下熠熠生輝的雙眸，嘴角輕揚時燦爛的`笑臉，竟令黯淡的夜晚瞬放光彩，一眾朋友的談笑聲成了退逝的背景，遙遠而飄渺。此後，我的世界不再冷寂，萬花齊燦。那時那刻，花正好，月正圓，我以為，我會一直沉在這樣的眸光裏，醉在這樣的笑臉中。可惜，“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感情，亦是如此，一切都匆匆，太匆匆……

這些年，很少聽到阿杜的歌聲了，時光如果倒流十二年，你走在街上，滿耳充斥的，就是阿杜沙啞的聲音。説不上對阿杜的歌及聲音是否喜歡，但卻極為熟悉他的歌及聲音，只因，那個有着帶笑的眼眸的人喜歡聽，也就在無意中聽熟了，聽爛了。此後，一個人了，獨自走在陌生的城市，聽着阿杜的歌聲，猶如困獸，迷茫而絕望;坐在遠行的車上，聽着阿杜的歌聲，忍不住心痛，無語凝噎;飄着雪花的夜晚，聽着阿杜的歌聲，如夜遊的魂，孤寂悽清;喧鬧的大街上，聽到阿杜的歌聲，世界一瞬間寂靜。阿杜，阿杜呵，阿杜的歌聲，就這樣充滿了我年輕的歲月，糾纏着我年輕不經世事的心。我以為，我就這樣被困在裏面了，我的世界就這樣坍塌了，像一隻飛蛾，決絕而悲壯地撲向了火焰;又像隔着玻璃撲騰的飛鳥，找不到出口，焦躁而又充滿絕望。

有時候，有些事，其實只需要一個轉身，便柳暗花明，佛説:放下執念，萬般自在。曾有朋友離開時留言: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你自己，除非你允許。如今細細咀嚼，才體會到它的深意，懷念這位如今已隔着山水失去聯繫的朋友。 的確，感情的事，説到底就是自做自受，如蠶般，作j繭自縛，待到掙得血痕累累，破繭成蝶，才發現月朗風輕，春光燦爛，陽光一如從前的明媚，再回首，往事已如一朵彼岸花，隱退在時光的縫隙裏，淡了，遠了，眼前陽光下平淡瑣碎的生活，成為觸手可及的點滴幸福。阿杜的歌聲，就這樣飄然遠逝。

十多年的歲月，就這樣悄然流逝，曾經以為的天長地久，卻只是一瞬間的煙花;曾經説過的海誓山盟，卻只是讓山受辱，讓海蒙羞;曾經視為生命的感情，卻只成為一個笑話，一道羞恥的傷痕;曾經以為如同荒漠般被丟棄的回憶，不會再被撿拾起，今日，卻被這樣一個陌生人勾起，原來，有些事情，雖然遠逝，卻沒有在記憶中被永久地刪除，它只是沉在了記憶的湖底。

昨晚，朋友給我發送了一個Mp3格式的音頻文件，我以為是一段音樂，打開一聽，是一個叫"時光囈語"的電台錄音，文字很美，主播説這段話戳中人的心窩，但我卻很難被深深感動，也許是老了吧。只是記住了裏面的幾句話:有些事只能自己在心裏美麗。歡迎愛情。再見愛情。懷念愛情。事實往往是，多年後，我們發現那個人並不怎麼好，所謂的愛情也並不怎麼美麗，可是那個人特有的喜好，動作，口音，卻連同那一段時光一起被永久地存在記憶中了，那個人，那些事，就成為無意中的懷念。往事如花，只在自己的心裏默默開放，悄然凋謝，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