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思親修舊錶散文

來源:文萃谷 2.49W

年關又到。周圍喜慶的氛圍越來越濃,我卻心情有點沉鬱。因為父母較早離開人世,子欲養而親不待,佳節思親也算人之常情了。看看父母的遺像,總想做點什麼,以表達對陰陽相隔父母的思念。飯後端坐於案前,從抽屜裏取出一隻鐵盒,把摸父親僅有的幾樣遺物,其中那塊“上海”牌老式手錶,讓我沉寂良久。該表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產品,距今四十年以上了,經歷過六、七十年代的人,怕都見識過。我細細端詳,它原本銀白圓形的表面已略顯淡黃,密匝彈簧型的錶帶也已疏鬆。正面除上方的品牌外,下方有“上海、17鑽”字樣。翻過身來,背面刻有“上海手錶廠1110,404,半鋼、防震”。睹物思人,想到父親離開我們已經整整30個年頭,內心突然發問,父親的生命早已停息,他留下來的這塊手錶還會有生命的温度嗎?

年關思親修舊錶散文

舊式機械錶,是要每天擰緊發條才能走動的。我輕輕擰動右側轉鈕,哎,它還真走動啦!但近三十年的擱置,按鈕轉動顯得生澀發緊,我生怕一不小心弄斷了機件,便停止擰動。我換好衣服,來到了江橋路與城中街交界的鐘表修理店。手錶老了,那鐘錶修理店也不再年輕。店裏的張師傅從二輕系統的鐘錶廠下崗後,開了這間修理鋪,當年的毛頭小夥現在已頭髮禿頂,也到知天命之年了。張師傅拿過我遞上的“老上海”,驚訝地問:你怎麼還會有這樣老的手錶?見我沉默不語,緊接着又説:即使修得起來,你難道還會戴嗎?因為熟識,我順勢拉個凳子,和張師傅先聊起了家常。我父親當時在青山公社T作,家住洞霄宮,兩處相距15華里。因要起早摸黑侍弄白留地上那點果蔬,每天只能騎白行車早出晚歸。那年全家省吃儉用,湊足了30元錢,靠着做黃沙生意的上海朋友,才買到這塊“上海”牌手錶。此舉在當時的小山村也算是大事情了。我父親1984年去世後,此表即為我含淚珍藏,轉瞬間,距今已是三十多年。當我把“老上海”的`來歷原原本本告知張師傅後,他被我的一點孝心所感動,邊擺弄舊錶邊感慨着説:我從廠子下崗後一晃也二十多年過去了,現在熟悉我的顧客無數,在江橋路一帶,儘管大家都仍喊我“小張”,其實,我早已進入“老張”行列了。人生苦短,親情為上,特別是自己一步步變老,更會想起以前的事,想到逝去的親人。他邊聊天邊用嫻熟的手藝把“老上海”拆開。“哦,有根小發條生了鏽該換一下,不知我這裏還有沒有這樣的配件。”説着,從櫃子的最底層翻出一隻積滿灰塵的黑色帆布袋,七翻八找,而後略帶驚喜地説:“嗨,找到一根了!”他用小鑷子夾出一小片,輕巧地嵌入“老上海”,吹氣、清掃、上油、合蓋,一氣呵成。端詳一番,擰上發條,“老上海”競“滴答、滴答”地走了起來。看着已停擺30年的“老上海”重新走動,我和張師傅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感歎:人有時候還真不如一塊手錶!錶停可以再啟,而人説走就走,走了就永無回頭。人的生命與表相比,顯得太脆弱了。我説:張師傅,這“老上海”若能過幾年保養一次,走上個一百年都有可能吧!張師傅説:別看這表太老了,但那個年代生產的東西,質量是絕對靠得牢的,而且沒假貨,哪像現在,真假難辨,手一伸,勞力士,有幾隻是真的?

為修表,為一份紀念,我在店裏待了足足兩個小時。我説,張師傅,你幫我圓了一個心願,讓我看着活的“老上海”,有了一種心靈上的慰藉。父親,只要兒女們活着,您的生命即如您的上海手錶,永遠承載着活力。儘管我不會每天戴着“老上海”上班,但從今往後,每年清明和冬至,我一定會戴着“老上海”來祭掃二老的墳墓,讓沉甸甸的心如走動的“老上海”般明朗、生動起來。因為畢竟我們都已知曉,思親情懷乃人之常情,但過於糾結,甚至沉湎其間,則既非先人之願,也絕非明人之舉,於生活無所裨益。想起父親生前對子女們的種種教誨,看着這隻手錶走動的模樣,是不是就如“老上海”的指針,無論是上行還是下行,都要做到步履穩健,困難時不畏懼,順利時不鬆懈,一步一個腳印,堅定如初且富有節奏?為修“老上海”,耽擱了張師傅近一個時辰,臨走他卻執意不肯收一分錢,我只得無奈地把鈔票放回口袋,和張師傅緊緊握手言別。孝心相通,再多客氣也就失卻了他的好意。

帶着已恢復生命活力的“老上海”,走出張師傅的鐘錶店,我沉寂的心似乎輕鬆了些。江橋路口車來人往,對面的商鋪裏已有店家在張掛大紅燈籠。遠處傳來三三兩兩鞭炮的“噼啪”聲。我抬頭仰望霧濛濛的天穹,心裏在默默地祈禱:爸、媽,不管天上是否有過年和除夕,不管天堂裏是寂靜無聲還是車來人往,只要兒女們活着,你們的音容笑貌永在。儘管我知道父親傳承的這塊“老上海”,有一天終將停止走動,連“遺物”的紀念意義都會在子孫後代的日子中消逝,但至少對於我,一定會把它視為珍寶,珍藏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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