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那座城市散文

我很遺憾!

當我走進騰衝多年後，才想起應該為這個小城寫點什麼。

然而時隔多年，當我靜下心來坐在電腦前，準備寫她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騰衝對我來説已經非常模糊，畢竟離開它足有二十多年的時光了。時間流逝的真快呀，在歲月的長河中也只是彈指一揮間，我努力地搜尋着我的記憶，而我對騰衝的印象依然是非常的模糊，殘存的記憶就像斷了格一樣無法銜接。我曾試圖想把她徹底忘卻，可最後還是發現，這種依稀的印象，已經深深地印在心頭揮之不去。總在不經意時，就會跳出來佔據我的心靈。

為了這座城市，因為我曾經走進過她的懷抱；為了一個人，是因為他在我心頭的位置太重。所以，我還是要為這座美麗的小城，以及我心中牽掛的一個人寫些什麼，不是因為那些忘卻的回憶，是因為心中那個無法忘卻的人。

騰衝，對我來説並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但卻是一個陌生的城市。這個佇立在滇緬邊界的小城，早在西漢建立之前，就成為西南絲綢古道上的重鎮，元、明以來的邊關要塞，茶馬古道上的重要驛站。然而，就是這座被譽為極邊邊陲小城，給我留下的印象並不是太深刻。究其原因，因我在這裏停留的時間太短，短暫的只有一天一夜，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這裏獨特的騰越文化卻讓我記憶猶新。

還沒到騰衝時，迤邐雄偉的高黎貢山就映入我的眼簾。我知道：高黎貢山是騰衝人的母親山，也是天然的動、植物基因庫。那滿山的綠蔭，染綠了整座山巒，流淌在高黎貢山上的溪流，滋潤了滿山的生命。有資料證明：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英國植物學家福瑞斯特，就曾在高黎貢山採集了大量的植物標本。後來，轟動全世界植物學界的並不是這位洋人採集的植物標本，而是在高黎貢山上發現了長成了大樹的杜鵑。如今這棵被世界公認、並受之無愧地被稱為杜鵑王大樹，仍然深藏在高黎貢山的腹地，年年歲歲，花錦簇簇。

靜默的高黎貢山啊，你對我來説是一個夢，一個永遠神祕而美麗的夢。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被你的神祕，你的博大所吸引，你的多姿多彩，讓我無數次的夢魂縈繞。其實你更像是一尊天然屏障，忠誠地守護着滇西大地的門户。面對你，我只有仰望，在我的心靈深處，一次一次地叩拜後，去尋找一份永遠的寧靜，在寂靜中聆聽着遙遠的福音。

我看到雨過天晴後的騰衝壩子，在升騰着絲絲縷縷潔白的霧海里，一座座如浮島般飄浮在霧靄山嵐中的漏斗山丘，就是騰衝有名的火山羣。這些看似即像漏斗又像大鍋的造型，就是現在仍處於休眠期的火山羣，它們豐富的造型讓人歎為觀止，其本身就有着它獨特的代表性。在雲蒸霞蔚中，它們妖嬈嫵媚，如詩如畫，總會讓人產生無限的遐想。“好個騰越州，十山九無頭”，就是騰衝火山的真實寫照。

仔細地想想，在我所見過併到過的許多名山中，再沒有哪個地方的山，能像騰衝火山一樣：一邊是遠古洪荒的見證，一邊又是那麼靜穆的沉穩。在這些被稱為新生代火山羣的旁邊，勤勞的騰衝人又錦上添花地建設着自己家園的美景。

在我依稀殘存的記憶中，騰衝的美還不在於此，如果説這裏的山美，倒不如説是騰衝的水更美。其實，騰衝就是人們夢中的桃花源，傳説這裏是仙女們下凡，常常來此沐浴的地方。在山巒翠綠的羣山懷抱中，有“大滾鍋”而着稱的温泉如晶瑩剔透珍珠般靚麗着，或宏偉壯觀，或小巧玲瓏，旖旎的風光，神奇的療效。清澈的地熱水汩汩地不停流淌着，因此這裏也被冠於“熱海”的美名。來到這裏彷彿投入到母親温暖的懷抱，聽她娓娓講述仙女沐浴的美麗傳説。

走進騰衝，讓我感受最深的是那豐厚的文化底藴。在騰衝這座古香古色的古城裏，你能深切地感受到濃郁的漢文化氣息，由華僑捐資興辦的全國儲書最多的鄉村圖書館——和順圖書館，向當地的人們提供了精神上的食糧。唐、宋、元、明、清幾朝精巧別緻的道觀、古寺點綴着明山秀水，保存完好的南詔古城遺址、墓葬羣，蒼莽羣山中的大平鋪烽火台、得勝碉、諸葛城等古蹟。在這濃郁的漢文化中，卻又融入了很多少數民族文化的旋律，當僳僳族漢子身着盛裝，赤足攀上刀山，踏過火海，用這種神聖的方式祭奠心中的英雄時；當傣家兒女輕歌曼舞相互傳遞情感時；以及佤族兄弟跳着豪邁粗曠的舞蹈時。不難看出，在這裏各族人民的心靈是相通的，他們共同熱愛着這片美麗富饒的土地。

騰衝的文化底藴的確是深厚的，這裏文人輩出，著名哲學家艾思奇先生的故鄉就是在騰衝，他的哲學思想可謂是影響了整整一代人，我知道八十年代高中用的政治課本，就是艾思奇先生編寫的。騰衝自古就以“文獻名邦”着稱於世，的確是名副其實的。

其實，騰衝古城的繁榮歷史可推至唐宋時代，明初開始與鄰國緬甸廣為交往。據説緬甸的曼德勒皇城，就是在清咸豐年間，由騰衝和順鎮的技師仿照明時的騰衝城而建的。由此可見，騰衝當年的知名度就可想而知了。

騰衝，這個與緬甸山水相連的西南邊陲小城，在許多人的眼裏是那麼的陌生和遙遠。然而，只要瞭解滇西抗戰的歷史，只要到過疊水河畔小團坡上，就永遠都無法忘卻這個地方。這個當年中美聯合抗日的戰場遺址，令我對其充滿想像力。但無法想象出騰衝之戰極為慘烈的場面，更無法想象出中國遠征軍歷時43天，以傷亡8000人的殘酷代價，攻克了堅如磐石的騰衝城，就是這一仗，曾被中外軍史家譽為真正的焦土巷戰。

啊，歷經苦難滄桑的騰衝城，如今卻是如此的安靜恬淡，當我感受當年中國遠征軍將士壯懷激烈的畫面，讓我對騰衝又多了一份敬意與緬懷。漫步古城，就會感覺到一種純樸與亙古，悠閒與和諧的濃濃氣氛。聽着從火山石巷中傳來的腳步聲，顯得尤為清晰親切，不管怎麼説，佇立在滇緬公路和駝峯線上的騰衝城，也就成了一個讓人經歷過後，便成了過目不忘的地方。

一路走來，很容易就走進了騰衝的悠悠歷史歲月。這座修建在南方絲綢古道上的極邊第一城，明淨的田野和湖泊點綴在羣山之間，古樸而精緻的民居收納了四海風情，所有的一切都在講述着自古就開明開放的騰衝人的歷史。知書而又達理，達理且又修身，富而不以為貴，為國家、為民族捨生取義，這就是我所知道的騰衝人的性格。君不見生長在文明之鄉的騰衝人，温文爾雅，每一個人，每一道風景，就是一個動人的故事，就是一個美麗的傳説。

當年大旅行家徐霞客旅行到雲南時，在騰衝停留的時間最長，因此在他的《遊記》裏，騰衝成為他記述內容最多的地方。當他臨終之時，手中還握着一塊石頭，這是一塊從騰衝被他帶回家的淺黑色石頭，這是一種會漂浮的.石頭。如果把這種石頭放在水中，它會浮在水面而不下沉，因此得名叫做“浮巖”，據説只有騰衝才有這樣的浮石。

事實上，被徐霞客鍾愛的浮石，雖有其多種保健功能，並沒有讓騰衝因此而出名，而讓騰衝聞名國內外的，卻是這裏的翡翠和玉石。早在上個世紀40年代，這裏便成了翡翠加工經營中心和聚散地，近幾年又被亞洲珠寶聯合會授予“中國翡翠第一城”的稱號。難怪連古人徐霞客都對騰衝如此留戀，看來騰衝的確是一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我知道，這是一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這是一個充滿了魅力的地方。古樸的民風，豐富的物產，深厚的文化底藴，鑄就了一個美麗休閒的城市。回想起我去騰衝的情景，那天正好飄着如絲的細雨，街上的人們並沒有因沙沙的小雨而停止行走，依然若無其事的各行其事，此時我眼裏的騰衝，猶如一幅流淌的雨中風情畫卷。

其實，騰衝的美早在我的預料之中，當我真正面對它時，還是給了我一個不小的震撼。我站在屋檐下，望着飄着輕柔如煙的雨絲，不由地就把手伸了出去，頓時我的手心裏撞入星星點點的清涼，彷彿感覺騰衝的清奇靈秀，一下子就被我握在了手中。那些幾乎飄着細膩無痕的雨絲，也慢慢地滋潤在我的心田。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再次走進騰衝長長的小巷裏，那定是一個飄揚着柔美雨絲的淡淡季節，就像戴望舒寫的《雨巷》那首詩一樣。能再次地感悟着檐下聽雨的優雅意境，這是我對騰衝的期盼，因為對騰衝和江南水鄉來説，別樣的天氣自然有別樣的景觀。感謝這個遠離喧囂與浮燥的靜雅之地，在接納我詩情畫意的同時，也接納着一個來自遠方疲憊的人，任絲絲的細雨盪滌着孤寂的心靈，也沖刷着我帶有塵埃的腳印。

那時的騰衝沒有高樓大廈，熱鬧的街道也談不上繁華，許多街道都是白牆黑瓦，硃紅板壁，到了這裏，給我的感覺親切自然地就像到了自己的老家。這或許正是騰衝的迷人之處，透過連接天地間的細雨，眼前所有的景物，恍然似一幅幅寫意的淡彩畫卷。在朦朧的煙雨中，遠山和近水，靈動與幽靜、虛渺與真實交相輝映，這樣美好的景色只有騰衝才會有。

當我正沉醉於騰衝的煙雨畫廊，忽聽耳邊有人問我：“你是到騰衝旅遊嗎？”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後又搖了搖頭。

他説：“可惜了，遇上了這樣的雨天，要不然你會更盡興的”。

我凝神地盯着遠處説：“沒關係，站在屋檐下聽雨滴也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他詫異地看着我，眼眸裏浮出一些輕柔的感動，然後説：“你是一個很有詩意的人”。

我不置可否地衝他一笑，也算是對他的褒獎的一種默認。

寫到這裏，印象中的騰衝，又在心底忽隱忽現，而我的靈魂彷彿已穿越四季，跨過千山萬水，又飛向那片魂牽夢繞的土地了。那裏給我太多的遐想，太多的眷戀。當年我來到騰衝時，你還沒有來到這裏，在我回到故鄉三年後，你就轉業去到了騰衝，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們就失去了聯繫。騰衝雖然不是你的家鄉，卻是你愛人的家鄉，關於你所有零碎的消息，都是從其他戰友那裏得到的。

多少年了，光陰流轉，一個在天涯，一個在海角，沒有彼此的消息，只有在心底默默地相望和祝福。回首往事，蹉跎歲月，那些年，我們的青春充滿了朝氣活力；那些月，我們在老山前線同甘苦共患難；那些天，我們是摯友又勝似好兄弟。忘不了一隻煙兩個人吸，忘不了半塊壓縮乾糧兩個人吃，更忘不了你身為老兵和兄長的事事關心和照顧。如今，只因有了你這個生死與共的戰友，才有了我對騰衝的牽掛。我知道：我還會再次地涉足騰衝的，再去的時候，不但會再次看到一個美麗的騰衝，還會看到一個當年的你。

是的。因你，我記住了這個邊陲城市，無論以後我走到哪裏，我都會將它深深銘記在心中。騰衝，這個座標位置處於東經98o05ˊ―98o43ˊ，北緯24o38ˊ―25o51ˊ地方，或許就是我心靈生根的地方。也是因為生活在這座美麗休閒的小城裏的你，讓我又多了一份難捨的牽掛，我夜夜遙望遠方，夜幕下繁星點點，就讓星星捎去我對你的思念，祝願着你的幸福、你的平安。

哦，朋友，只因有你，騰衝就是這樣讓我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