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遠方去的美文欣賞

來源:文萃谷 1.35W

到遠方去真好,最好是一個人去,這樣就沒有強迫的記憶牽制你。這樣,在那離故鄉遙遠的地方,你會被許多奇特的感受和新鮮的想法所滋潤。

到遠方去的美文欣賞

曾經一天走得離家最遠的地方是河北的山海關。早上七點還在海口的茶樓裏,十二點已到了北京,換乘火車,在霞光滿天的傍晚,家鄉已與你相隔千山萬水。當一片遼闊的國土從你身下閃閃流過,當你從高緲的藍天降到在書本里曾經相識的地面,當你置身於陌生的人流,內心就湧起了一種超然的感覺,你已經脱離了庸常,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地理座標和歷史尺度之中。可是無論這方水土多生動多活潑,你都無法插入這個空間,再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明白自己的過客身份了,你的心空曠淡漠而且平靜,猶如俯瞰無邊的沙漠,你的情感變得無比的博大而且純淨。在這一同時,你又體會了一種無奈的心酸,有點憐憫生命的渺小,自己還有別的什麼人都輕微得像一粒塵,每一個人都很珍貴自己,可是一粒塵有何為呢!自認的渺小感是愜意的,她通向偉大。因為只有徹底的細小才能溶進湛藍的天空和無涯的厚土裏。偉大與渺小是生命的兩極,兩極相通。

這種想法當然有點沉重,可是旅途帶給人更多的是觸景生情的遐想。比如説,飛機的轟鳴會使你想到了古代的驛馬的哨音。驛馬向南狂奔,起碼得七十天才能從這裏到你的家鄉吧。古人有的是時間、氣力和耐心。雄視八荒的秦始皇坐的就是馬車,在陝西臨潼就見過御座的模型,沒有一片橡膠,沒有一個彈簧,在土路上走起來,不知怎樣顛呢,走不出五十里地,大概骨架都要散了,要下車還找不到腳了的。那樣的馬車如今的乞丐也不想坐。如果讓你回到古代去當皇帝,當不當?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飛機在北京的天空上盤旋時你就想了好一會,結果是不怕,當就當。你可以帶去一艘輪船一輛汽車一架飛機,都皇帝了,這些東西當然是能擁有的。這樣想着,你就非常快樂了,好象真的當了古代的皇帝而且真的擁有一艘輪船一輛汽車和一架飛機一樣。

又有一天的深夜,火車把你拋在了泰安的街頭,夜帶着一種透明的黑色,非常沉靜。在過去的上萬個日日夜夜裏,這時候都在暖和地睡着了,可是現在,你清楚地看着自己走在這北方的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有點寒意,還有一點幸福的感受。你不用上班不用下班,你所擁有的知識全沒用場了,你也不用洗碗疊被,就是家中失火,你連安慰家人一句也不可能。你變成了一個感覺上的乞兒。在故鄉天橋上打量乞兒時,有時就會覺得他們是最自在的'人。他們看透了我們庸常的體面與自尊,就變成了一陣風一隻兔子,他們的自由不在於他們忽東忽西,而在於他們思維的簡單生存的簡單,他們一定非常相信命運,就像聖徒相信上帝。上帝説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乞兒夾在命運的洪流裏自由地奔跑,就像一隻兔子在草地上蹦跳一樣。當然了你是一個假乞兒。口袋裏的幾個錢護衞着你的乞兒的浪漫,你不想天亮,你不想這條筆直的馬路有個盡頭,你願在這異鄉的孤獨城市像風一樣的走下去,你還希望自己是一隻温順而可憐的小獸,能夠天真善良而且活潑,最好能被好心的婦人收養。天亮了你就要上泰山,這是一個不錯的舉措。也許因為明天有這個壯舉,夜裏才會有這楚楚的可憐來感動自己。

有一些地方你是不得不反覆去的,比如説著名的天涯海角。去多了你就會有一種得意洋洋的興趣。這種興趣不是説你多興奮,而是你懶洋洋地無所謂的樣子。你把客人帶到那個遠看石頭大,近看大石頭的地方,就在椰樹下防浪牆的石牆上坐下了。這裏很陰涼,而外頭的陽光明亮得白灼化了,發出了叮叮噹噹的響聲。客人把相機都掏出來了,你覺得他們一個個都很傻的樣子。這有什麼好激動的呢。你知道“南天一柱”幾個字是哪年哪官寫的,連這官是哪人你也知道,但你都不想參加辯論了。你就坐在這石牆上等自己的客人,雙腳垂着,一蕩一蕩的。你注意到有村姑在海邊兜售海螺和海石花。海石花是違禁品,村姑把海石花藏在你眼下蓊翠的野藤裏。警察走過了,她們就取出來與遊客討價還價,警察復轉來,她們就呼啦一下,把海石花扔進了海里。海石花在紫藍的海水裏仍然白得耀眼。警察從村姑身邊走過,不很信任地打量着她們,但還是很快走過去了。你心裏很快樂,你幾乎成了無所用心而又無事不知的人了,佛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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