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換愛情美文

一、

在我的記憶中，我是難以與女孩們成長為良好的友誼的。偶爾會扎堆於男生中，我喜歡被男生們特殊關照的感覺，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紀雯。

紀雯是大二時候搬進我們寢室來的新室友。她是一個漂亮而活躍的女孩，喜歡辯論，聲音很清脆，是學校辯論隊的隊長，説起話來可以如連珠炮似地，還參加了文學社。這些都不是很重要，紀雯還是一個不拘小節的熱心腸女孩，她的眼睛乾淨而明亮，給我一種很安全的親和感。

紀雯好饞卻不挑食，她不關心美容和減肥，對於化粧品的研究也基本處於外行。她經常借用我的指甲油和防曬霜，然後她會買大量的零食來補償我，我不是很關心她的零食，卻也樂於和她分享我的指甲油。她會為我出頭，在寢室裏，我們成了要好的朋友。

她會和我説起她的往事，是用一些很誇張的動作和表情。她説她高中也狠狠地談過戀愛，然而那時不懂愛。她説她曾狠狠地給過那個男生一個耳光，在班主任的面前。我們也會聊起與文學或者愛情有關的話題。她欣賞池莉和張小嫻。對於愛情，她依然神往，她是相信真命天子的。

校園裏充斥着熱鬧的人羣。有人急匆匆地趕路，有人慢悠悠地牽手。有人忙着考研或補考，有人穿梭於各類社團。文學社是一個比較散漫的社團，有時也要出去寫生。儘管形式單調的很，可在枯燥的校園中，這已經是難得的有趣了。社團還辦了一份報紙，負責辦報是我們社團有名的才子林閲一。

林閲一是一個清瘦而挺直的男生，泛黑的膚色，是個熱心腸的男生，充滿着嚴峻是思考的躁動的思想。我和林閲一在大一就認識。他收到我的來詩稿，而後注意到了我，並聯繫到了我。和我説起了有文章有關的話題，並鼓動我加入了文學社。

剛加入文學社的時光，是一段充滿快樂和激動的時刻，如同剛來大學報到的激動一樣。文學社甚至比班級還更充滿友誼。我經常和林閲一一起，協助他組織聯繫和野外寫生。社團的人也經常去野餐盒K歌。林閲一這位很喜歡歌唱的男生，每當他在唱歌，社團的其他人就發出誇張的驚叫，可我是不喜歡這種誇張的尖叫和嘈雜。

與文學有關的事情都很容易與愛情有關，不管是偽文學抑或真文學。大二時候，社團很多人戀愛了，也開始遊離於社團。有些人離開了社團，也有些人加入了社團。林閲一對社團的熱心也在下降，他不喜歡社團主席，他説不習慣一個從學生時代就適應官僚作風的人。

老實説，我是喜歡林閲一的，他是一個充滿激情而有執著追求的人。對於愛情，他一貫認為自己是完美主義者。他有些古怪而誇張的行為：譬如，他熱衷於交際與所謂的能力鍛鍊，而他每次開會的時間不會超過20分鐘；又如，他説如果愛一個人，要堅持每天至少寫一千字以上的情書，這些都令人卻步。

又一次，紀雯告訴我，她是喜歡林閲一的。她説：“方楚，你知道嗎？他是一個多麼鼓裏怪氣的人呵！有次班主任問他問什麼上學期掛了那麼多，他竟然一本正經地思考了一陣，説他掛哪科過哪科是有選擇的，比如：法律基礎，公共科，掛了會給本專業丟人，微觀經濟學，專業科，掛了……”

“唉！我卻是喜歡他的，我想除了我，誰會選擇喜歡這種人，不過他其實是一個熱情而執着的人……”紀雯喃喃地説到。她和林閲一同是金融工程專業的。

二、

我一度相信，也許是宿命中的註定，林閲一也會愛上我的，而我也是這麼希望着的。也許總要有一天，他要把他每天1000字以上的情書投遞給我的。

很多時候我是相信命理的。這點，林閲一似乎有着同感。

在新老社團成員的交接的酒會上，他喝得有些醉，坐到了我的身旁。他告訴我：“知道嗎？從哲學上説，事物的發展和變化有着偶然性和必然性。可歸根到底，這一切都有着必然的規律，愛因斯坦説過説上帝是不玩擲骰子……”

“噢。”對於哲學，我有些不解。

“譬如説，假如人每次闖紅燈都有10%的概率出車禍，這是一種偶然性。然而這也是鍾必然規律，就是説只要闖紅燈就有着10%車禍的必然規律……”

“噢”

“方楚，其實生活也是這麼的哲學，這需要想象才能理解。正如你當初偶然地給我們社團投稿，我注意到了你，你加入了社團，你的清淡憂傷的文章令人嗟歎。這些都是由很多偶然堆砌成的必然。然而，還有一點，更是偶然中的必然：我——愛上了你……”

是的，我是喜歡閲一的，欣賞他的文字和才華，也期盼着他1000字以上的情書。充滿文字的愛情是令我神往的，之於我而言，這是很誘惑人的浪漫，如山間的清流，流長、温和，卻又時而令人感到驚險與波瀾。可我期望初戀是會有情書的鄭重表達而非酒會上的傾吐，如果不，這會讓愛情的神聖蒼白了許多。而閲一在訴説愛情之前的哲學嘮叨，又讓我感覺沉重的窒息和壓抑。

我又想到了與我唯一產生友情的女孩紀雯，這個經常打開水經常會記得為準備一份的女孩，又失常為我出頭，每當其他室友似乎要孤立這個不愛説話的我時，她總要打抱不平一番。我是愛着林閲一的，也是很愛着紀雯。我又想起了李高建，這個在女生宿室樓下送花等我的那個男生，為了進入女生宿舍為我搬運東西，甚至要和宿管員吵架。此刻我猶豫了，我茫然地陷入了思考，林閲一還沒給我期盼中的愛情，也許我們還有繼續在友誼中徘徊的一段時間。而後，我突然滿腔振憤地拒絕了閲一。

“等你心動和需要我的那天，記着一定要告訴我……”林閲一有些醉，然而話中還是充滿着真誠。

三、

和林閲一的的自尊和驕傲不同，李高建會讓人感受到他的熾熱，他對我的追逐顯得執着和外露。這使在我的所有追求者中，李高建會讓人感到些許特別。

紀雯有時回寢室也很晚，每當她一回來，就嘰嘰喳喳地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一直以來我是喜歡聽紀雯説話的，直到後來她越來越喜歡談論林閲一。他説有關閲一，這讓我感到好奇興奮，又有一種茫然若失，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她説她看來閲一總是不輕易言愛，這讓人感到叵測。在她的話中，林閲一是會愛上她的。

除了傾聽，我不敢和紀雯説太多的林閲一。我生怕説出林閲一對我示愛，生怕説出我對林閲一的情愫。紀雯説她愛着閲一，我也試圖維護我和紀雯之間奇妙的友情，也在奇特地和自己的好姐們一起愛着一個人。她在明處，而我似乎在暗處，這有時令我感到自己的陰暗和卑鄙。是的，對於林閲一，我把他當做藏在內心最深處的一樣東西，不敢輕易拿出來。要麼可能會在深處消失或者腐爛，要麼在深處發酵，總之還不敢讓其浮出心面來。而李高建，似乎是截然相反的，他就是這麼表在了我的心面，他四處張揚着我是她的公主，巴結着我身邊紀雯，以及傻傻地奉承着那些其實不喜歡我的室友。然而他總是在我的心面上，無法深入我的心底。而且，他還是一個不會寫情書的男生。

“呵，你跟李高建發展得怎樣了？”紀雯總是很是關切地問我，“不過李高建這人啊，説句公道話，不是很突出，可對你還真的不錯，可以好好考慮的。”

我是嚴肅拒絕過高建的，他總是樂呵呵地不當回事。而林閲一，這個自尊極強的男孩，在我拒絕後則沒有過於表露過與愛有關的含義，似乎還真等我心動的那天。儘管他依然會經常地找我，關切我的這些和那些。其實，如果他知道，我只是希望他能夠不放棄地表白，能夠送我深情的情書，我就會公然而毫無顧忌地陷入無可自拔的愛河，也許他一定會這麼做。而我則要籌劃着和閲一相愛後，如何面對紀雯。在這鐘奇妙的三角關係中，我也希望能有一種拉力來維護它的平衡，平衡態是最美的，一旦失衡，則有人要受傷。

也許，平衡就真的還是要打破的。有個晚上，紀雯興奮地和我説，她終於把自己給了林閲一，完整地給了林閲一。她説是那個晚上，辯論隊開展友誼賽，林閲一擔任了他們的點評，為了慶祝，他們晚上去聚餐，喝了很多酒，她和林閲一坐到了一起，説了很多的話，最好只剩下他們倆，他們互相攙扶着去賓館開了房間……

紀雯興奮而幸福地訴説着，她把我當做了唯一和她分享這種幸福的朋友，卻根本沒有注意到我，那個和她一樣喜歡一個叫林閲一，也同時愛着她的我，是的，她是一個粗心的女孩。我是壓抑着悲忿怔怔地聽紀雯訴説了很久，悲哀、激動、悔恨反覆在我心頭激盪，就像火山噴發前的巖漿，反覆地擠壓着，要醖釀着一次噴發。

紀雯也感受到了我的異常，關切地問：“你好像不舒服，是怎麼了？”

而我，突然把眼前這個歷來爽朗而毫無城府的紀雯當做了一個狡猾而令人憎恨的巫師。

“你們怎能這樣？”我突然叫道，“林閲一，騙子！他是愛我的！他明明是要等我心動的那天！他不是一個能信守承諾的人，而你！毀壞了他的承諾，你憑什麼毀壞一個男孩的承諾……”

紀雯愕然地看着我。

我和紀雯終於不再是好朋友。

四、

當最終看到林閲一和紀雯走在一起，驀然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可悲。對我而言，這是徹底的失去。我不但最終無法沒有收穫與紀雯的友情，也失去了愛情的最初憧憬。而其實自己也是深愛着林閲一的。我傾慕他的才華，欣賞他清晰執着的思慮。愛情幻想盡管都已破碎，而真正失去的時候卻會無比懷念和渴望沒有失去前的`美好。如同一朵剛開的花骨朵，我曾隱約覺得它要開得很豔，然而卻又過早枯萎；又如一鍋剛釀的酒，隱約有希望釀得很甜，卻又過早泛酸。對於一個期盼愛情的女孩，這給人落差是巨大的。

路遙的《平凡世界》曾指出，沒有什麼比得上年輕時後失去愛情的痛苦了。而生命卻不盡充滿希翼和美好，如果人失去某些憧憬的時候，就會試圖尋找其他的美好，所以人總是用奮進來填補失意，用忙碌來麻痺痛苦。

在考研的季節裏，我開始讓自己扎進了書堆題海，用別的方式來充實自己。我讓自己重新回到大學聯考前的感覺，在這時看來，大學聯考前是一段如何幸福的時光呵！只有簡單的目標，單純的忙碌與緊張得令人窒息的相互超趕，充滿規律和按部就班的忙碌。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一個人的忙碌，習慣了一個人的思考，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奢侈地揮霍感傷，習慣了多情的淚水。行色匆匆地輾轉於圖書館、食堂和寢室。紀雯已經搬到別的宿舍了，如果她不搬出去，我也會搬出去，我知道她看到我時有種尷尬，而我也會有種不習慣。

李高建經常會在圖書館看我，他會幫我借圖書資料，查閲報考信息，給我時不時地帶來綠茶和零食，還會悄無聲息地坐在我的身旁。那段日子裏，在圖書館黑壓壓的埋在書堆的人頭中，李高建是唯一一個能給我帶來別樣感覺的人。

我依然是輕易地揮霍着自己的感傷和淚水，有時還真討厭自己的大腦容量不夠與對應試的不濟。有時明明是很用功的，而成效卻未能及時展現你的努力。有個自修的晚上，對着糟糕的自測結果，眼淚簌簌地下流，有種灰心喪氣的懊惱。許久許久，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我的後背，一包新開的紙巾放在我的面前。直到我用完了紙巾，才發現，李高建已經在我身旁默默地坐了很久。

我終於沒有拒絕他為我提包，我們走在路上，沒有言語。他送我到寢室樓下，也試着拉我的手，我沒有拒絕。

我沒有拒絕李高建，也許我在置換我的愛情。

五、

我的愛情是這麼不輕不重地進行，沒有想象中的熱烈，似有一種混混沌沌的腳踏實地，這是因為我把考研看得很重。在考研愈近的日子，我成天扎堆於複習中。李高建也開始忙碌起來，除了配隨我去圖書館、幫我揹包，也開始輾轉於各式的招聘會。

偶爾會在校園裏不經意地遇見林閲一，他有時會牽着紀雯的手。當他們發現我時，都會不由地放開互相牽着的手。

考研的成績出來後，我沮喪了很久。對我來説成績是難以言説的糟糕。這簡直又是一段黑暗的時光，刺痛我的，不是考研本身的失敗。我不是一個目標明確的人。我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是我自己設計的，況且，我也很不善於設計自己，故而失敗本身應該是不能讓我感到太多的受挫。而令我沮喪的是，這似乎昭示着我當初用考研來填充林閲一的離去，本身又是多像一個笑話。

而又令我感到失望的是，李高建，他似乎開始壓縮，甚至是有些逃避和我的相處時光。而高建本身更開始把我當做一種炫耀資本。他説他很忙，我也沒有試圖去改變它什麼，也沒有期望他能擁有曾經的林閲一般的才情和乾淨。

失敗的考研生，和所有快畢業同學一樣，我一面要準備畢業論文，一面馬不停蹄地去各大人才市場投遞簡歷，大家都在忙於奔命。隨着日子的一天天離去，大家也開始感受到學生時代的彌足珍貴。開始認真的為每一個朋友和同學過生日，開始認真地對待每一次聚會，開始輕易的化解曾經的不快。室友都開始理解我，相處也有了更多的愉快。而在某次聚會上，我竟然聽説了李高建會向自己的朋友誇耀他是如何“搞定”我，又是如何終於“哄”我去開房。

這讓我難以理解，這個虛榮的男生，我不懷疑他在當初的真誠。卻又把本該自己珍重的東西拿來炫耀，這讓我感到噁心，這是多麼骯髒的虛榮心啊。我毅然決定和他分手，這甚至讓我覺得不堪回首。

大四的最後一個學期，是情侶們成批次分手的季節。在現實與美好的浪漫之間，再光鮮的愛情也總能那樣輕易地撕碎。對於眾多的小本科生而言，只有有工作的崗位，都能趨之若鶩，至於愛情的因此隔離或撕裂，卻也無法估計太多。沒有人願意加入龐大的物業大軍，儘管這個隊伍還在壯大。

林閲一終於也分手了，是在畢業前的半個月。驀然回首，其實紀雯和我一樣，畢業不僅沒有收穫愛情，同時卻還意味着失業。我也曾想找回我們曾經的友誼，卻又不知究竟要該如何做起。

六、

李高建畢業後就沒有和我聯繫，而紀雯最終通過家庭的關係在老家謀取了一份職業。只有我，幾分工作都不是很喜歡，終於又回到學校重新加入了龐大的考試大軍。林閲一又開始聯繫我，他會發短信給我，還會打電話過來，儘管我從來不接。

他還經常發郵件給我：

“……方楚，也許你很討厭我。我有時真的很悔恨自己當初，當初的沒有堅持，我沒有李高建那樣熱烈和堅持。可我發現，我最終忘記不了的是你，而不幸的是當初錯過了你……”

“……我有時是很憎恨自己的。我知道自己很對不住紀雯，她是一個對愛情認真的女孩，可我卻當初還曾想過她也許能置換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加油吧，方楚。你是花叢中靜靜的一朵芬芳，連你自己也不知，其實你一直在錦簇唱着美麗的主角。我只是一隻凡碟，也許終究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小段插曲，可我願意你永遠幸福……”

“……方楚。這裏的競爭一直很激烈，簡直有種難以言喻的壓抑。同事們下班後經常去酒吧或夜店宣泄和派遣。我不喜歡那樣玩，也許我已經跟不上這個美好的時代……”

“……不管你怎麼想我，我還是默默地祝福你，若能能給你一秒鐘的感動，我心足矣……”

……

我想，我是不會設想太多的。愛情無法置換的，也無法還原。當初我可恥的試圖用李高建來置換愛情，林閲一試圖以紀雯來置換愛情，都不一樣收穫可悲的苦澀。

也許多年以後，這些事情依然令我感懷，令我嗟歎，甚至要讓我頓胸。可過去的只能成為過去，再美好的，再醜陋的，也只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