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小院-心情隨筆

深秋的夜晚，村莊甩掉一天的喧囂和沸騰，抖落滿身的灰塵，壓住雞鳴犬吠，似乎像一位疲倦的老人，慢慢地進入了寂靜的夢境。我家小院內的一切物體在銀色的月光下，失去了白晝的鮮明，稜角模糊呈現在眼前。尤其是樹影下的生活用具，朦朦朧朧的沉睡着，顯示着懶惰與寂靜。

從新疆回到家鄉，就是有一點不習慣，因為時差的原因，在家庭中的人都睡覺的時候，自己還沒有睡意。無奈，我只得坐在小院中賞月，等待着我認為睡覺時間的到來。以往回鄉，鄰居們都來到院中喝茶、抽煙、聊天，尤其是一些發小聚集在一起，高聲低調的敍説童年的樂趣，幼時的調皮，談論着小時候幹過的壞事……用分別後的親熱打發晚上的時光。直到他們已經困頓不已，哈欠連天，拖着充滿睡意的步伐回家就寢的時候，正是我熬過時間差需要睡覺的時候。

這一次回鄉不同了，無情的歲月掩埋了生命暫短的人，以往年齡大一點的的老鄰居們漸漸地都入土了，發小們越來越少了，留在村中的同齡人，有些因為疾病的纏繞，已經是步履艱難，生活難理了。更有甚者又是農忙季節，晨光泛起的時候，村民們已經下地勞作了；滿天星辰閃爍的時候，拖着疲倦進家的人還沒有吃晚飯。收秋種麥的忙碌很難見到身體健壯的男女。使我這位也到了陰陽兩界邊沿遊走的人，面對後裔興旺、蒸蒸日上的村莊，倒產生了許多孤獨和寂寞。所以，天黑下來的時候，靜坐小院內賞月，已經成為每天夜晚的必修課。已經是不止一次這樣了，回鄉多天來只要沒有人來拉家常，我就這樣坐着、看着、想着……讓心情儘量的放飛，哪怕是無目的的。

小院內四處遊蕩的涼風，比傍晚時又涼了一些，不管安靜沉睡的人們願意不願意，隨心所欲的在院內遊戲着，有時偶爾發出一兩聲低沉的叫聲，有時會搖一下樹枝抖落幾片樹葉，一次又一次圍着我坐的'小馬紮戲弄着臉部和褲腳。此時，頭頂的月亮像一個碩大的圓盤，慢慢騰騰的在東南方的天空行走着，把光明霸道的強送給周圍的羣星，害的星星掩面躲藏，不敢在近處顯露身姿，遠遠的在外圍閃爍着自己的光芒。

月光斜照在泡桐樹上，高大的樹身的影子在地面上一段黑影，倒是闊大的葉面被月光投下斑斑駁駁的陰影，覆蓋在樹身黑影之上和它的周圍，完全沒有了泡桐白天清秀光滑的精神和形狀，邋遢的癱在地面上。我思索着，泡桐陽光下的一面包括它的品格受過眾人的讚頌，月光下的身影倒顯得不成體統了。小院內正南方一棵細挑的槐樹，因為身高、枝少和葉密地緣故，它的樹影倒容易分辨，像一把短把的鐵錘重重的砸在夜晚的土地上，似乎要震醒沉睡的萬物生靈。西牆邊院門口的一棵老棗樹，因為樹皮粗糙，枝椏彎曲，把它曲裏拐彎身影躺在門樓的瓦面和地面上，倒像一條蒼龍從高空俯身到地面上汲水。別看白天醜陋，龜裂的樹皮連小孩都不願意摸一下，月影下到顯示了雄壯蒼勁、威風氣勢的身姿。這就是不同啊！各種事物同時也包括人，經過光明與黑暗反覆洗滌，一切俊俏與醜陋必然暴露無遺。

一陣風來了，把地面上的陰影搖動得雜亂無章，有些樹影重疊在一起，有些強勢的搶佔了別人的位置。就像社會中熙熙攘攘盲動的人羣，為了逐利追勢相互的傾軋着。只有老母親種在東牆邊的一片韭菜，不管樹影怎樣搖晃招惹，一簇簇兀自靜立在地面上，不卑不亢，笑傲月光。西牆邊的蒜苗看到風來了，倒是樂了，努力的擺動着不太長的葉面迎奉着，好像與風有約定，會得到什麼好處。

月亮在向西走着，地上的樹影改變着位置，泡桐的樹影已經已經從地面爬上了磚垛，槐樹枝葉的團影已經搭在了東牆。我站起身來，倒是把地面上的樹影看出許多圖像來。這一片像起伏的山巒，還有片片的灌木叢；那一片樹影倒像一所房子，窗口還微微的有絲燈光；又一片像一匹天馬馳騁，又一片像兩個抱着親吻人……哈哈，看什麼，想什麼，像什麼！似乎月光下的樹影就是一個濃縮的世界。月光下的小院，既是熟悉又是陌生，既是淺顯又是神祕，一個連自己都猜測不透的地方。

月光毫不吝嗇的傾灑着，我的思想盡情的放飛着……。月光，你知道嗎？這個小院住過幾代人了，我記事的時候是遠方的一位奶奶住在這裏，我在此處蓋了房，我的兒女們曾經在這裏住過，過了一段後全家人去了新疆。後來，父母親一直住在這所小院內，小院的平靜與和諧，已經温馨了幾代人。我在想，隨着富裕人們周圍崛起的小樓，這座安靜的小院還能堅持多久，我下一次回到家鄉，還能像今晚一樣在此靜坐嗎？

月光，這些答案你能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