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印記抒情散文

“爸爸，外面下雨了。”中午時分，女兒晃了晃我疲憊的身子，興奮地大呼小號。忙碌一週的我，此時正慵懶地躺在書房的老藤椅上，惺忪的睡眼和昨夜酒吧的際遇一樣，醉意朦朧。

不容我回神，那隻可愛的“小麻雀”便繞着整個屋子，在我耳邊嘰嘰喳喳躁動不停。遭受突然襲擊的我撲通一個側身，爬在半山腰採摘五月格桑花、雪域高原翩躚的愜意全都消失了，稍坐片刻鎮定之後，美麗的影像才隱約可見。

循着女兒清朗的聲音尋去，樓頂彷彿蒞臨天外來客，些許沙礫間歇性叮咚敲打着窗檐。好雨知時節，窗外果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與女兒的亢奮勁高調地合奏一處。久旱逢甘霖，來得蹊蹺的雨攪亂了我週末難覓的夢境。

擱置許久的雨，踱着這個盛夏的微風，是從濃厚的雲層、翻滾的駭浪中釋放開來的，帶來些許夏日的清涼。面對此景，我不由得心裏默唸，祈願新一輪播種的季節，雨水能把陽光底下的陰霾或狼藉清掃得澈淨如洗，若能像當年621颱風一樣多逗留幾天，狠狠將農田灌溉，把青嫩的禾苗們細細梳理一番，抹上整季的碧綠金黃豈不更好？

雨天的情緒總是愈演愈烈的，若隱若現的身影猶如山川突兀，霎時間又宛若激流奔瀉，一旦它潮水般蜂蛹，往腦海堆積而來時你便應接不暇了。此刻，我貪婪地極目窗外，傾斜的雨絲稀稀落落，像極了記憶中你那一大串張揚的流海浪跡額頭，蠢蠢欲動又滑向心間，都不過是灰色底片裏一個印象尤深的羞澀舞女罷了。

總是在雨天，在微微落雨的季節，我獨自懷揣記憶的碎片，默默舉起一個久遠的年代。自由暢快的雨滴隨風拍打窗檐，站在恬適的陽台上，我舒坦地攤開雙手，可以恭聽滴答的音響棲息在心坎上，若有若無彷彿與誰訴説着什麼；落雨的季節，我夢想遠離喧囂，漫步在幽靜的鄉間小路，端坐於嶄露青苔的石板凳上，躲進愛人撐起的那片晴空下，悠哉地撫摸着城郊瀟瀟的雨絲情愁，呼吸新鮮空氣，仰望城市風光，真真切切去聆聽細雨喋喋不休心事，如同一個影子親切地與心靈展開對話，浮躁的心緒頓然會平靜下來。

喜歡廣東的梅雨天氣，雨水籠罩在煩惱織成的煙霧裏，溟濛中引領你走進江南無邊的曠野。慨歎此情此景，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初夏，不諳世事的我們，一起騎着竹馬，沐浴在大片的藍天海洋，尋找心中的王子和公主，彼此卻迷失在一片陰雨連綿的椰林裏，任由海風吹拂，在椰韻裏陶醉，差點兒不知歸途。好在沒有世外桃源，慢慢地長大，漸漸地遠離懵懂與無知，開始懷疑並淡忘牛郎織女的傳説，懂得了虛構與真實的距離。或許，一切美好的幻象只有置身於古希臘城堡才會衍生。過往無聲無影，冥冥中遷徙，似乎有着繆斯的偏愛和上蒼的指引，就多在那雨季的林子裏兜過幾個小圈圈，終於下到山的另一端，與極度惶恐的親人們相遇。現在終於明白，每個沉湎紅塵的男孩和女孩，都可能走進那悠遠的，沒有劇情描摹卻註定能渲染色彩的傳奇。

雨天特別是煙雨連綿的時候，帶來的況味，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給人失意或詩意的情感總是分説不清，一些不得其解的瑣碎片段，消逝久遠的感覺總能將緊鎖的心扉輕輕叩響，生命中小插曲如此令人猝不及防，有時候它流動的姿態，誠然我們的人生。

而今的我，早已過了做夢的年齡，心中仍然時斷時續在下着不計其數的梅雨，似乎這樣的願景，並沒有隨着年齡的增長而稍有減退。始終走不出雨的印記，正如我無法擺脱多愁善感的性格。喜歡在空濛的雨季裏，輕輕塗抹又擦去一個女人，回首一些和自己的身份極不相稱的.心事，虛構着那幅褪了色夢幻般的精美風景圖。

雨是多姿多彩的，正如我們的夢境。狂風暴雨終摧折，即便它偶爾神經錯亂，可能引發一場洪澇災害，綿綿雨天也常常塗炭大地的生靈。然而，一旦你想象着窈窕淑女與楚楚男生共撐一把油紙傘，在江南雨巷中散步；想象着回到學生時代，舉起一塊小小的塑料書夾在雨滴中疾奔，那該是一種多麼奇妙的感覺啊！夏秋是多雨的季節，有時氾濫成災自然招人生厭，而徜徉在油然豔羨的往昔，內心頃刻間會坦蕩許多；而在冬天，關於雨的印記更是斷續的，像一部揣摩不透情節走向的懸疑片，像夢境裏剪接的沒有連貫性的鏡頭……結局總是匪夷所思。

天邊劃出一道靚麗的虹，接着屋子昏暗了下來，雨也漸漸停了。每每想起滴噠滴噠熟悉的雨聲，貫穿靈魂深處的風聲，那些雍容無比的形容詞、擬聲詞以及驚歎號就會莫名地歸向我，走近尚不知況味的夜宴菜餚。總是在雨滴的侵染下，沉寂已久的眷戀或莫名的遐思，就毫無預感毫無緣由的突然蹦出來，刺痛我，牽扯着每種雨中情緒紛紛擾擾，伴我走向更遠，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