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奈何花落去隨筆散文

一

微信是個好東西，無論你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輕輕一點，就能知道你的消息。朋友老郭發來微信這學期學校給他安排四十節課。把他氣得直呼“有沒有！有沒有！”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呢？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老郭去年去印尼支教，走了一年，前幾天回來探親，一共十天的假期，匆匆而來，又忙忙而去。臨走前，相熟的朋友們小聚，既是接風也是送行。舉杯言歡，老郭總是一口一干，好似把去年的酒一次補完，又好似把來年的酒一次喝完。他給我們講雅加達的風土人情，説那裏的車慢的很，不用擔心出車禍；給我們説支教學校裏的老師和學生，學生舉報你不民主，你就要接受校方的問詢。惟獨沒有講他在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是否想家？只是在酒酣之際，他讓進來送菜的服務生，照一張我們的合影，我們起坐站成一排，手機的鏡頭把我們收納進去，老郭心滿意足，笑着對我們説：“想你們了就拿出來看看。”無法想象，身處異國他鄉，老郭翻出手機看這張照片的心情。因為你的腳不曾離開，只有當你自己親眼看着雅加達的月光，才能體會到老郭心中是怎樣一種徹骨的想念。想念年歲已高的父母，想念温柔賢淑的妻子，想念可愛懂事的女兒，想念真誠可依的朋友，想念故鄉的這片熱土。

然而又能怎樣。同老郭聊天時，他續簽了一年合同，他説可以多掙點錢。誰又想經年背井離鄉，如一葉扁舟漂泊在外。只是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罷了。

二

醫院重症監護室門口的迴廊。一張張陪護小牀接龍而放，靠近門口有兩排座椅。家屬們有的躺在牀上閉着眼睛，不知道睡着了還是醒着；有的雙臂抱肩坐在那裏，閉目沉思；有的小聲交談，談論親屬的病情；有的蹲在地上，時而低頭時而看着天花板的燈光。空氣裏的每個細胞都被充入了壓抑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時隨着吱喲一聲監護室的門開了，一名護士拿着號牌探出頭來。外面迴廊裏所有的人都站起來，目光齊刷刷盯着護士，聽着護士説：“8號牀家屬，濕巾不夠了，馬上送來！”接着又探回身去，門又沉重的關死。大家提到胸口的心，才又迴歸原位。每一位家屬都在擔心喊着自己的名字。因為有時候意味着親人的情況不甚樂觀。暗紅色的門立在那裏，在這個門口不知道已經有過多少次的生生死死。半腳是生，半腳是死，這也算是一道生死門了。在這裏每個人都知道：沒有消息也許才是好消息。

門口的親人，除了坐卧不安地憂慮，晝夜不眠地陪伴，竭盡所能地花費，又能如何？在生死病痛面前，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親人痛苦的呻吟，無助的掙扎，卻伸不上一隻手去攙扶。正如龍應台《山路》裏所言：“有些事，只能一個人做。有些關，只能一個人過。有些路啊，只能一個人走”

三

最近劇迷們追的《我的前半生》已經大結局。雷佳音飾演的“拋妻棄子”的陳俊生，也是無奈。劇片中一臉疲憊的陳俊生下班回來，坐在家門口前，雙眉緊蹙，糾結迷惘，面對子君，他要提出離婚卻不知如何開口。由此我堅信這不是一個沒有底線的`男人。

他的心結是要逃離這個家，更確切地説是這個牢籠——子君用猜忌盤問編制的牢籠。一個項目經理揹負着工作和家庭的雙重壓力，回到家卻得不到一些釋放和理解。久而久之在他的內心中就會滋生出對家的厭倦，甚至逃避，親人不再能相親相依，而變成畏懼和無奈。而恰恰此時，長相一般但温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凌玲出現在陳俊生的身邊，一句句貼心的話，一個個理解的眼神，一盒治胃疼的藥，一剎那的陪伴，俘虜了陳俊生的心，成為他的精神家園。

陳俊生的糾結在於，因為對家的責任他不想離婚，又因為對家的恐惶渴望逃離。他完全陷入了無可奈何的糾結，甚至最後同子君開口説出離婚的時候，也是一種逼迫的無奈。只是因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戲在台上不得不唱。

四

辦公室裏一對父子，怒目相向。氣急了地父親打了兒子一拳，想不到的是比自己都高的兒子竟然推搡父親。老師們趕緊拉開勸慰。

父親已經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被老師請到學校，門崗上值班的老師每次見到他都會自覺地開門。無故曠課逃學，私自外出，躲在宿舍睡覺，玩手機，這是自己兒子在學校的家常便飯。學校裏的老師想盡千方百計，無計可施之時，只能把家長叫道學校協助教育。

每一次面對的都是兒子那張無所謂的臉龐。青春不屑的眼神從他的眼睛裏散射出來，看得我的心發涼。我不禁擔心孩子你終究會怎樣。但我更同情的是這個父親。他的內心裏又是怎樣的一種滋味。飽經風霜的臉龐，掛滿了痛苦和無奈。他怎會想到自己引以為驕傲的兒子今天會變成如此模樣。曾幾何時，還騎在自己肩頭逛街市，吵着鬧着要糖葫蘆，自己逗他只要答應長大後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就給買。還沒等肩頭的兒子爽快的答應，自己已經把最大最好的一串遞到他的小手裏……如今這個嘴角長出細細的鬍鬚，喉結突出，聲音變粗，個子高大的孩子怎麼變成了這樣。

看着這位父親佝僂的身軀消失在樓梯的拐角，這個面對生活的艱辛苦難，曾不喊疼叫苦的漢子，此時此刻內心定然淚流成河。這又是怎樣的一種無奈。

離家別，生死畔，夫婦愛，父子情，一個故事，一個無奈，一聲歎息。無可奈何花落去，生命的長河中就是這樣，不總是順風順水，一路祥和。總會有那麼一些漩渦突然地出現在你面前，你看着自己被旋進去，卻無能為力。有些事你就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眼睜睜地，看着……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