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鼻的隨筆

來源:文萃谷 2.25W

人的心長在左胸腔,從對面看來卻説靠右。此中本無牴牾,立足點不同而已。倘真要説人類“偏心”,只消究詰人們對自己五官的態度,便可取得佐證。比如“鼻”這個題目,可能有人會説:鼻子有什麼好寫的!

關於鼻的隨筆

因與人心有關,在這裏咱就單説人鼻吧。人的鼻子應該説長得是地方,要是長在後腦勺,怎麼睡覺你説?人鼻的方向也擺對了,要是鼻孔朝上,沒戴斗笠而突然碰上大雨怎麼辦?從人鼻的比例上看,也較為適中。雖因人種差異而有鷹鈎鼻、大蒜鼻、獅子鼻、扁豆鼻之別,但好歹不像牛、馬、狗,滿臉是鼻,也不像雞、鴨、鳥,把鼻子寄在長咀上,而且就那麼一對細孔。鼻子的延長線,是人體的中軸,舊時就稱人鼻為“隆準”。鼻子在臉上隆起一道脊樑,恰是左右臉的分野,沒有它,兩眼可互相對視,那將多麼可怕!

忍辱負重也許合該是鼻子的品性。眼鏡是專供眼睛用的,卻整個兒重量搭在了鼻樑上。眸子們關門閉户耽進了温柔鄉,我們的鼻子卻仍忠於職守,不知疲倦地繼續着平凡而偉大的呼吸勞動。卻不知為什麼,無日無夜為整個生命載體負責的鼻子,竟常遭冷落、輕慢,甚至作賤。不是嗎,不管誰犯了事,都往鼻子身上推責任栽贓:捱上司批評,説成是“刮鼻子”;明明是眼睛在掉淚,卻説是“哭鼻子”;撞到南牆目的未遂,則自嘲為“碰了一鼻子灰”;順着竿子爬,換種説法是“蹬着鼻子上臉”;挑挑剔剔,也要先“橫挑鼻子”然後才“豎挑眼”;色眼亂瞟人,捱罵的卻是“這傢伙鼻頭好歪”;冤家路窄,幹起仗來更免不了互相”指着鼻子”潑污潑臭……也許是鼻子過於老實巴交,才好欺侮拿捏。你瞧舞台上的丑角,不是塗個紅糟鼻,就是摸個大白鼻;口頭文學裏竟有把鼻頭比作“墓龜”,把鼻孔比作“墓穴”的;睡覺打呼嚕也笑謔為“拉風箱”;更有技窮的漫畫家,不管畫洋人國人好人壞人,一律安個蘿蔔大鼻,多損。

是的,鼻子沒有眼睛那樣八面玲瓏,註定它搶不了風頭。菩薩正式上任前有個“開光點眼”的儀式,卻沒聽説要點鼻的。鼻子也沒有嘴巴那麼巧言令色,更註定它佔不到便宜。就説抽煙吧,噝噝過癮的'是嘴巴,卻讓鼻孔排放廢氣。嘴巴可以硃脣皓齒引吭高歌,不管oK不OK都有人獻花喝彩,鼻子倘一時興起哼哼兩聲,則可能被呵斥為“騷包”、“吵死人”。最慘莫過於進食,是香是辣是餿是臭,都讓鼻子先探個安全係數,真到清享美味佳餚之時,嘴巴老爺駕到,你就靠邊吧!常見“口福”、“牙祭”之類的詞兒,只不見鼻字與什麼好事有緣。

好歹沾上點邊的衞生罩吧,竟也稱“口罩”而不稱“鼻罩”。倒是有個“鼻煙”的詞兒,一想所吸的是毒,不由又悲從中來。想想真天可憐見。但鼻子對此不公正的待遇,卻未必計較。它深知重任在身而不喧譁。它慣於任勞任怨且能“慎獨”。君不見正是這樸實無華的鼻子,最虔誠最篤信最不講條件地與心臟保持着高度一致。只要心臟還在跳動,呼吸就不會停止。哪像眼睛和嘴巴,不待心臟告寂,便早早地僵化和木訥了。

如此看來,恰恰只有鼻子,才有資格以“斷氣”二字,宣告一條大生命的終結;同是也只有鼻子,可望以“一息尚存”,使主人的“起死回生”和“奮鬥不止”成為可能。鼻子與心同壽,單憑這一點,似可寵辱皆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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