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思誰識寫景美文

來源:文萃谷 2.84W

聽很多人説到旅行,都喜歡到陌生的地方去,看陌生的光景,因為美好的風景總會讓人陶醉,更不必去在意會在那裏留下怎樣的足跡,而我卻獨喜歡到那些熟悉的地方去,總覺得人還是要活得有情調一些的,在沒有記憶的地方停留,縱然會被它的新鮮所吸引,也只會是空白的感動,閉上眼,想像在這樣一個地方行走,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處景,都能在腦海中尋找到一個耽擱了很久的故事,每個故事裏都有着另一個自已,在某個時間,跟某些人,演繹着一些或悲或喜的風月,無關風景美麗不美麗,心海里都會漫上一股莫名的感動。

歸思誰識寫景美文

假日裏突然想到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餘家村了,那個我曾一度在心底喚做故鄉的地方,每每想起,心裏總會湧起一股莫名的激動,童年時父母背井離鄉奮鬥在外,我便在這個偏僻的村落里長大,跟着年邁的外公外婆,還有一羣無憂無慮的夥伴們,記憶中那時的天總是那麼藍,草總是那麼青,我們也總是那麼天真,後來外公外婆相繼去世,我們帶着悲慟離去,便很少再到那個地方去了,縱然是去了,也只是串串門,歇下腳便會急着離開,前日裏和姐姐偶然談到一些小時候的事,突然很想去看看那裏的風景,想把那些個泥土的院落村莊通通的走上一遍,如果可以,再在老屋院子裏的青石板上看上一一夜的星星。

於是便一個人揹着揹包徒步出遊,看着沿途的藍天山水,在山角上攀爬着前往,幾個回程便見到了記憶中的老屋,記憶可以朦朧,但老屋卻總是清晰的,在山角上看着老屋的泥牆赤瓦,竟至於有一點的近鄉情怯,老屋承載了太多的風雨,比以前更發的老了,許多地方都已有了坍塌的痕跡,舅舅家也早已遷到新居,老屋便這樣的被耽置起來了。

推開破舊的木門,院落裏繁茂的荒草讓我想到魯迅先生的百草園,很心疼的拔開一些,卻終至於停止,拔盡叢生的雜草,也拔不完老屋的荒涼。老屋裏已經什麼也沒有了,但它的每一個角落都能讓我清晰的記起在這裏生活過的每一個片段,夏夜裏,外公外婆就是坐在院子裏的天井旁,手拿着蒲扇,給我們講灝翰星海里那些遙遠的故事,他們瘦俏的膝蓋上,都有我躺過的餘温;院子中間的那塊大青石上,外婆總是坐在那裏用梳子理她日漸蒼白脱落的長髮,外公常常在一旁心疼的看着,那是多麼深沉的伉儷情深,而那時我們私下竊笑外婆頭髮的凋零,又是怎樣不解風月無情的悲哀;我還記得為了給我們做好吃的洋芋飯,外公是怎樣的把手指磨出一血花;為了讓怕熱的我們睡的安穩,外婆是怎樣疲憊的為我們徹夜搖扇;我更記得外公逝去時我不懂事的沒有哭葬的遺憾,外婆去世時我不顧一切的撞着墳土的悲傷;外婆去世前的痛苦呻一吟,外公臨終前的哽咽囑託……每一個角落裏都埋葬着多少或悲或喜的回憶,每一段回憶裏又有多少個讓我痛哭此生的理由!

想到這裏,淚水早已濕盡了臉龐,突又想到路途中一遍遍念着的“但為山水,不言歸思”的言語,艱難的將自已拉回現實,邁出老屋,看記憶中朦朧錯落着的風景,枯滕,老樹,小橋,古屋……那麼多的許久都未曾注目過的景緻,以為自已想不起來的'卻都一如潮水般的湧一入思緒,只覺得時間越遠,那重巒迭障的記憶帷幔越是清晰,似那遮不住的遙思綿綿。在草地上默默徘徊,眺望遠方渺渺的山巒,看羣山姿情賣弄它的神祕詭譎,想到昔日便是一起在這山上收集柴火,採可口的蘑菇,心裏倏忽湧上一陣的失落,草也常綠,水亦常清,時間的流逝並沒有在這個荒煙渺渺的小村帶走什麼,青山還是默默,流水仍舊悠悠,飛鳥也還是翱翔自在着來去,似乎一卻都未曾變化,荒村亦仍舊煙雨,我於煙雨離去,又為煙雨歸來,可歸來後卻是滿眼寂寞茫茫,仿若過往的一切,都成虛無。

老屋的對面是一座遍滿青松綠竹的高山,山角傍着一條彎廷曲折的小溪,小溪的盡頭是一脈荒草亂石的碎支,不知在何處又將匯流,又會流向哪裏。記憶中我曾結伴去探尋小溪的源頭,卻終止步於一片崇山峻嶺,也許源頭就是那千古不枯的荒山流雲,瀰漫,滲透,而成泉流,今天我飲的這捧泉水,也許便是由唐朝某個黃昏的那片流雲中滲落而來,而那個黃昏,李白正在江邊高歌長醉,那白衣似雪的一波清影在水中飄逸成詩,又或許是在某個春天,柳永醉醒後滴落的一滴殘酒,不然這江邊怎麼有這麼多楊柳,這泉水又怎麼如此令人心醉!

風起曠野,和着流水撞擊山石發出的脆響,將我水中的倒影震成一波零碎,那一刻,我彷彿看到自已化身成水,宛如梁祝化蝶一般,輕一盈地,輕一盈地,託着落花,託着那片山,那片雲,拖着那個歸來的夢,拖着老屋一不經意投下的清影……

夜暮輕垂,村落零星的燈火亮起,浣衣的少女,勞作的村夫都成羣的走向各自的居所,這個原本就很蕭條的村莊靜的讓人心驚,獨留我一人孤立江邊,綿延的江水纏繞着在我眼底流過,故人,山水,昏鴉,落日……,都沒有因我的到來而稍做停留,哪怕是打馬而過的一BIE都不曾留下,山仍脈脈,水仍悠悠,故方依然是故鄉,遠方也仍舊是遠方,只是本該是歸人的我卻已成了過客,不由輕問,渺渺山野,我的歸宿又在哪裏?回答我的,只有一片潺一潺的流水之一聲,伴着深山空靈的絕晌,消逝在茫然……

轉身,向那個熟悉的老屋走去,走在寂寞悠長的小道之上,走在遍地蒼夷的古巷之中,心緒突然悸一動不已,記得我曾撐着一把破舊的油紙傘走遍這村落,稀稀落落的泥土屋,青石巷,它的沉渾清韻宛如一頁畫下的煙波江南,古老而青幽,彷彿在等待着什麼,可是雨蒼中那個撐着油紙傘的丁香姑娘麼?只可惜詩中有人,境中卻無雨,七月的流螢飛火,終究承載不了我易碎的絲雨輕夢。

走完一段芳草悽迷的羊腸小徑,我便再次看到了記憶中煙柳繁華的山中茶亭,風雨或驕陽之下,我常在柳林下的茶亭中休憩,記得亭主是個好客的老儒,而今那煙柳繁華的小亭卻是滿目蒼涼,記憶中白髮蒼蒼的亭主也不知去了哪裏,白髮蒼蒼的亭主雖然形跡已渺,但他龜裂了的笑貌容顏和如水的故事,卻依舊流淌在我未曾褪色*的思念裏。

回到老屋,忙活了一天的鄰舍們早已睡去,老人們偶爾和風傳來的虛弱鼾聲傳遞生命日逝衰老的節韻,在小院中的青石板上緩緩躺下,看螢火蟲兒閃動着光芒在月色*中舞動朦朧,聽夜蟲兒此起彼伏的低鳴如溪流般交匯成詩,只是隨之流淌的,還有我漸漸逝去的流年以及我無人能解的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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