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攤兒美文摘抄

小張兒踩着上班的鈴聲走進機關辦公大樓，暖氣吹來，立刻感到暖和了很多。他脱下羽絨服，泡上茶，點上煙，溜了兩篇報紙，準備寫新年的工作計劃。

他吸了口煙開始想。可越想越沒心思寫。幹了十來年了，連個副科長都沒混上，一個月那麼點兒錢，還不如早晨賣漿子果子的呢，到時候糊弄一篇算了。他放下筆，吸了口煙，又慢悠悠地吐出來，煙圈兒在他頭頂上飄。

電話響了。是開小吃店的姐姐找他，説他姐夫明天早晨得進貨，叫他起早六點跟着忙活忙活。

“什麼，六點？還看不見人呢！”小張兒皺緊眉，瞪大眼睛説。

姐姐撲哧兒樂了：“你以為還早？我們天天不到五點就得起，跟你們比的了嗎？”

放下電話，小張兒一臉不高興，但又想正好練練攤兒，説不定往後自己也開一個呢。他身子往椅子背兒上一仰，翹起二郎腿，眯起眼，想着自己開了一個小吃店，又開了一個大飯店，賺了好多好多錢。越想越高興，禁不住哼哼起《兩隻蝴蝶》來。

第二天早晨，小張兒一睜眼六點多了。他一邊兒穿衣，一邊伸着懶腰打着哈欠往外走。天又冷又黑，看哪哪黑黢黢的嚇人，偶爾傳來幾聲狗叫，讓他頭髮根兒發乍，渾身起雞皮疙瘩。他趕緊裹嚴了衣服，低頭朝小吃店走去。

小張兒姐姐早已生着了爐火，正在案板上把和好的面抻長攤平，拿刀噹噹噹地剁着。見小張兒來了，囑咐道：“煮雲吞、方便麪什麼的要仔細、乾淨，跟人説話得客氣。”

小張兒走進屋裏，四處看看：屋子不大，剛好擺三張小方桌，靠牆的一面是蜂窩煤爐子，上面坐着幾個沙鍋兒，裏面的水滋滋地響着。牆旮旯的玻璃罩子裏擺了一溜兒罐頭瓶子，裏面放着各式各樣的調料。小張兒覺得這沒什麼，於是坐在爐子跟前烤手，又怕被熟人看見，隔着玻璃往外望。天亮起來了，街上有了人，但這時還沒人來這裏吃飯。幾個做買賣的.開始擺攤兒佔地方，有人從旁邊舉着熱氣騰騰的包子過來，邊走邊吃。小張兒心裏有些急，加上缺覺，坐在那直打盹兒。

一股涼氣撲進來，跟進三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小張兒睜開眼，臉上掠過一絲高興。他立刻拿了燒餅果子，然後煮雲吞。熟了，挨排兒放了調料，一碗碗端過去。可頭一碗就説淡了，小張兒紅着臉把鹽碟兒遞過去；第二碗又嚷嚷鹹了。小張兒皺了皺眉，説了半天也不行，又給換了一碗；第三碗盛得滿點兒，小張兒捧着碗弓着身子端過去，還沒到跟前，年輕人就筷子一扔喊不吃辣子。跟着你一句我一句甩出好些難聽的話。

“也不問問就放！”

“一看就不是幹這個的料兒。”

“幹不了，回家學學去。”

小張兒站在那兒，滿臉通紅，汗也下來了。碗很燙，他的手指在不停地交換挪動，湯溢出來，弄了自己一手一身。小張兒的姐姐過來了，笑呵呵的安慰幾個年輕人。小張兒兩眼噙淚，百感交集地走出小店。

他破天荒第一個來到機關大樓，坐在辦公桌前心裏很不平靜：唉，農民掙點兒錢真不易啊，本人應該知足，好好珍惜這份工作呀……他長長地出了口氣，覺得輕鬆了一些。他再也坐不住了，把樓道、辦公室清掃得幹潔淨淨，這是他自從到這裏上班後，第一次這樣做。幹完這些，他又拿出紙筆，伏在桌子上認認真真地工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