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將無眠網絡散文

夜已深，只有鬧鐘的“咔嚓”聲打破了萬籟俱寂的長夜。一閉上眼，白天發生的事就在腦海裏浮現。那雙冰冷冰冷的眼，折磨的我無法入眠。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啊，瞬間把人推進萬丈深淵，猙獰可怕，如一把穿心利劍，讓人膽顫心寒。小時候犯錯誤後，媽媽打我的眼神，已是讓我不寒而慄，可那也只是大人生氣後的一種發泄，絕不會有墜入冰窟的感覺。而這種眼神能讓人從三伏酷暑一下子置入三九嚴寒，絕望而無法自拔。只知道良言三九暖，惡語三伏寒，沒想到一個眼神也具有如此大的殺傷力。

讓我不能理解的是這眼神不是來自陌生人，而是一位老人投給相濡以沫，風燭殘年的老伴的。這冷酷到底的眼神透着無比厭惡，同時伴隨着這眼神的.還有粗暴的推搡，讓人傷心的是受害人是個坐輪椅的老人。我不忍相看，趕緊上前制止了他的粗暴行為。更另令我震驚的是，面對如此舉動，這位輪椅老人還能面帶微笑，軟語相向，並不與計較。作為丈夫，對手無縛雞之力而且還身患中風的妻子如此的態度，我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即便是伺候夠了，即便是女人確實令人厭倦，可她畢竟是和你同甘共苦為家庭付出了幾十年辛苦的妻子啊，是孩子的母親啊，她對這個家庭即使沒有功勞總還有苦勞吧？捫心自問，這麼對她，良心何在？

這位可憐的輪椅老人，她一定是習以為常了，可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己身處這樣的境遇，不忍氣吞聲又當如何呢？我想，輪椅老人背地裏不知道偷偷流下過多少委屈心酸的淚水，不然怎會如此熟視無睹，如此逆來順受，如此宰相度量。也許淚水泡過的心，浸透了血淚，已毫無知覺。

可我每次分明都能聽見她輕聲輕的歎息，每次我的心都不禁淚雨潸潸。對她，我是既同情又可憐，以至於我每次都格外熱心，格外用心，格外精心，格外輕柔地服務着這個苦命的女人。我要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要讓她明白，人間還有真情真愛，讓她感到温暖。我知道她對於我的格外照顧是心有感知的，因為我看到，她抬起的那雙渾濁迷濛的眼睛裏含滿了淚水。我以為她的淚水已流乾，我錯了，我也懂了，她的眼淚是珍貴的，只為那個值得的人而流。

輪椅老人經過我的捯飭像變了個人，精神煥發，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看得出來年輕時絕對稱得上美人。我又把她大加誇讚一番，讓她高興，希望我的熱情我的態度能感染到他的冷麪丈夫。令我傷心的是，好像每次都無濟於事。

我理解，他也有難處，兒女都忙自己的事，沒時間照顧他們。畢竟他也是快80歲的人了，身體也不是很好了，又整天被老伴拴得牢牢的，沒有一點自由的時間，難免有心煩氣躁的時候。我寧願相信，是我誤解了他，平時在家他不是這樣子對老伴的，只是每次來我這兒，都是碰巧他心情不好，才如此的。

每次目送兩位老人走後，我都會莫名的情緒低落。總會想起<紅樓夢>裏黛玉含淚葬花寫的葬花吟“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不覺被黛玉感染，悲從中來，想想女人的一生太過不易，相夫教子，孝敬雙親，不圖回報，可老了老了有幾人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幸運的還好，嫁個有情有義知冷知熱的丈夫，生幾個懂事孝敬的孩子，還能恩愛白頭，安享晚年。不幸的，就像這位輪椅老人，一朝紅顏老，不但遭受病痛的折磨，還要遭受家人的冷眼唾棄，整日裏活在痛苦裏，還有什麼快樂幸福可言？想到這，心已寒，也許是我看問題太過片面，也許是我太過多愁善感，不覺眼淚又怕爬滿了臉。

難怪世人都言老來難，年輕時不能理解，慢慢體會到，人老了確實是難。在此，提醒做兒女的莫要等到“子欲孝而親不待”的時候，追悔莫及，所以趁雙方父母尚在，及時盡孝。莫要寒了老人心，淡了人間情，等到白了頭，徒留遺憾。

夜，更深。我和鬧鐘一樣輾轉着，輾轉着……。我知道，今夜，又將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