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秋水抒情散文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題記

一年四季，我獨愛秋天。喜愛秋天，不只是因它豐富的色彩，成熟的果實，抑或坦然的心態，更源於多姿多彩，內涵深厚的秋水。唯有秋季，才能把平淡的水演繹得五彩繽紛，詩情畫意，唯有秋水，才能把行將凋零的萬物潤澤出一片清新，雖無法延阻容顏的逝去，卻足以把希望的種子孕育在落寂的大地裏。

清晨，風仍是柔柔的，裹挾着淺淺的涼意；空氣潮潮的，充盈着濃濃的桂香；天更高，雲更淡，如盤的秋月漸失光澤，慢慢墜入西南的遠空。陽台上，草地裏，樹叢間，到處濕漉漉的。葱蘢的葉面，泛紅的果蒂，綻放的花瓣，熒熒閃閃的，是玲瓏剔透的露。這些圓滾滾的小精靈，通體澄明，晶瑩似鑽，又如初生嬰兒忽閃的大眼睛，好奇地張望神祕的世界。它們一會兒興奮地在叢間跳舞，一會兒調皮地攀援大樹，順着瓜藤，把腦袋伸進學校的圍牆，靜靜地聆聽教室裏孩子們的琅琅書聲。朝露，是秋水從月光中汲取的精華，藴藏着月的皎潔，無邪，純真，獻給早起者們一汪水靈，時常打濕有心人的思緒。

此刻，霧靄尚未升起。稍過幾日，江北的秋晨定被晨霧籠罩。浩渺的迷霧，或輕淡如紗，是窈窕女子香寐的羅賬；或濃重如幕，是青春少年貪睡的夢衾。迷迷茫茫的晨霧一旦開懷，便把一切摟進它的朦朧裏，高大的樓羣只瞧得見綽綽影影；平時亮如白晝的路燈，被虛幻成天上的星星，爍爍點點；原先清秀靚麗的田野倏而不見，濃彌深處若隱若現農莊的海市蜃樓。霧靄覆蓋着大地，寂靜而温馨，浪漫把秋水昇華成詩中迷人的仙境。

秋天的雨，總是婉約的。秋水躲在淡淡的雲層之上，把莫名的情緒醖釀了一層又一層，氾濫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天空灰色的衣缽再也容納不下，溢出的情緒便化作秋雨，紛紛揚揚飄落人間。如針似線的濛濛秋雨，宛若多情的裊娜仙女，一路揮舞着水袖，輕盈地掠過丘陵，穿入林間，吻別泛黃的枝葉；越過平原，鑽入江南的小巷，婉轉流連，淋濕有情人的眼簾；翻過大山，駐足湖面，挽起秋風，跳一曲華爾茲，舞得水天一色，醉了秋水，醉了秋天，也醉了彼岸的伊人。

空濛的湖面，浩淼的江水，潺潺的小溪，經過一個盛夏的潮起潮落，激流回旋，到了秋日，已是不起不興，不驚不變；少了些莽撞的`激情，多了份從容的淡定。“落霞與孤鷺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景緻依舊，只是身姿漸瘦。失去夏日的豐腴，秋水愈發澄清，一掃夏日的渾濁，透徹到水中、水底一覽無遺。把經年的流沙沉澱在水底，秋水就這樣在平靜中遠去，步伐優雅而堅定，不管彼岸的伊人愁思滿懷，還是不甘不捨。

紛擾雜亂的阡陌紅塵，時常顧盼各種眼神，天真的、淘氣的、嚮往的、温情的、慈祥的，喜悦的、悲愁的、哀怨的、無奈的、痛苦的。凝神對視，光線驟然碰撞，幽閉的心房剎那間曝光，流年的故事便定格成永恆的黑白膠片，影印出一幕幕人間冷暖，愛恨情仇，悲歡離合的悲喜劇。悠悠歲月，漫漫人生，只歎，浩浩唐詩，賦不盡正道滄桑；茫茫宋詞，吟不完夢幻興亡；幽幽元曲，彈不清情怨愁悵，而那伊人秋水，無須千年輪迴，但憑一季，便在露、靄、雨、水的演繹中，於回眸的一瞬，透過望穿秋水的雙眼，從容，優雅，折射出萬古過往。

遙望蒼穹，星海茫茫，閲盡人道獨思量。秋風洌，秋水寒，落葉斑斑悽兩岸；悽兩岸，瘦秋水，人憔悴；人憔悴，待凝露為霜，滴水成冰，驚回首，卻道天涼好個秋；好個秋，説是無情總有情，此時無情勝似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