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想你在1080天后

那些紙活在路邊和墳頭被點燃時，是上午11點左右，天氣已漸漸轉晴，剛從雲層裏迸射出的陽光還沒有恢復它夏日裏特有的驕炎。

起風了，火很旺。

紙灰飛揚，在打了幾個旋後，落定在路上、麥茬地裏，或者從果樹的葉子上飄下，翩然如黑色的蝴蝶。

人們褪下白色的孝衣，在火上燎着，孝條孝帽被紛紛扔進火裏焚燬。

陰陽有隔，從這1080天后，再紀念你，真的就有了時日，方式也將簡單得多了。

很想對你説些什麼的，但是，心念一起，淚便湧出。

你知道的，這一千多個日子過得漫長而又迅疾。

因為無法釋懷對你的痛失-------像世世代代的人們一樣，把對親人逝去的濃濃奠念鎖定在一個固定的期限裏，這個期限裏的每個祭日，我都讓悲傷浸泡得滿滿當當。

自私如我，總是埋怨你不曾兑現你病牀上的諾言，你説等你好了要帶我來這片地裏看你種的藏紅花的。

你不知道，那紅花因為帶了“藏”字的神祕，更經過你質樸的描述使得我多麼想看她美麗脱俗的容顏。

後來，我是來到了這片地裏，跟隨着你的棺槨，送你長眠在這兒，那兩行藏紅花早已開敗了，而我再也不忍細看它們枯萎的樣子。

時間飛逝的速度，是誰也無法形容的，如今，一千多個時日過去了，藏紅花的枯萎模樣似乎就發生在昨天。

1080天過去了，你在那邊還好麼，那邊不會再有你永遠也做不完的家務活和農活了，那邊不會再有凡間的苦惱了，因為我想，這一生一世的善良與慈悲足以讓你超出三界不再輪迴。

一直堅信你去了那個極樂世界，因此，昨夜的奠禮嗩吶聲中，我看着照片上你的笑臉，便以拜佛的姿勢禮你。你看見了嗎，我知道你看見了的。

如果説宇宙裏有神靈存在的話，我堅信你就是其中之一。昨夜滿天星斗，熱氣蒸騰，今日黎明時分，卻下起了一陣不緊不慢的雨，天氣驟然涼爽了許多，短袖外套件白孝服，不冷不熱的，這難道不是你的特意安排的奇蹟嗎。

早晨8點多，四個吹鼓手在前面賣力的吹打着，後面長長的隊伍中，我雙手拿捏着一炷香，咱們村裏，新農村建設修建的水泥路兩邊，大多是新蓋的房子，鄉親們站在門口看，有許多是陌生的面孔。

隊伍向前移動着，兩家新式樓房的`中間，竟然是一間荒蕪的莊基，房子已經倒塌，殘垣斷壁，老樹野草夾雜，爬山虎蔓延一地，我看着它，卻實在想不起那房子的主人是誰。

路邊茂密葱蘢的冬青裏伸出一支黃花，橙紅色的，開得很飽滿，橫空在路上，獨獨地在這陰天裏秀着，再幾步過去，一樹單片花四下裏開放着，簇擁着的一團不濃不淡的紫紅色，讓人無法忽略她們的繁榮。

記憶裏屬於一隊的那個面積約一千平米的水庫，早已不見了兒時記憶裏盈盈的水面與周圍密密匝匝的白楊樹，呈現眼前的卻是幾丈深的縱着的橫着的黃褐色的壕溝，有的溝裏是一堆一堆的垃圾。

我有點眩暈，路邊柳樹的枝條被風吹起抽打在我的臉上，嗩吶聲繼續在嗚咽着，手中的香還冒着絲絲縷縷裊裊婷婷的細煙。

你能確切告訴我，頹敗和繁榮並存就是生活的常態嗎-----真想讓你給我一個答案，還像小時候渴望你解答我幼稚的問題一樣。

突然，嗓子裏一陣哽噎，我閉上眼睛，卻沒能擋住湧出的淚水…….

風小了，紙活也燒的差不多了，我拿杴鏟着土，把灰埋在你的墓前。

想對你説什麼的，但是，念頭一起，淚又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