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些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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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當中元盛會化帛之期具備冥袱*(數量)封奉上。

我記得那些人散文

故顯妣考母公***(名字)老大人收受

孝子***(名字)

天運**年七月十二日火化

這是保存在我記憶最深處的格式,從我第一次用毛筆開始,還是念七年級的我就開始寫的冥幣封面。還記得那是很小的時候。家裏念過書的長輩很少,並不包括父親,家裏直系親屬裏,就伯父有唸書,後來曾經是國家公務員,如今早已退休。那時候很小,還不懂的太多。每年的中元節前夕,故鄉的中元節是七月十二日。伯父總是要寫好多的冥幣封面,他們家和我們家的加起來,少説也有數百個。上面的格式不變,變的只是稱呼和人名。只是那時候我還不太懂,那每個名字代表了什麼。只是單純的以為,這只是一種習俗。

後來漸漸的長大一些,明白那每個名字後面代表的疼痛,當然只是自以為明白,其實還是不太懂。等我上國中的時候,伯父已經退休,很老了,他眼睛不太好,他説看東西開始模糊。所以每年的中元,開始由我寫。伯父手把手的教我如何用筆,如何寫字。儘管他的毛筆字也算不得多好,但卻如同鐵畫銀勾,穩重端莊。當然性格向來拖條的我,並學不會他的字,寫不出他的風骨。儘管我不是很喜歡他,我們的關係也一度很僵硬,但我依然敬重他。記得兩年前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很老了,七十歲的他,有些嘮叨,更多的是孤獨。他們兄妹六人,如今只留下他和小姑姑了。二十五年前風華正茂的叔叔死於意外,本來是人民教師的叔叔是一家人的驕傲,最後卻天意弄人。叔叔的年紀最小,是他們最疼愛的弟弟,可是卻走的最早。我沒有見過叔叔,可是他留給父親們的回憶以及照片,不難讓我知道他和他的故事。

奶奶在十七年前去世,那時候我五歲,記得了一些,奶奶很慈祥,最疼我,我是她最小的孫子。只是她老了,一場病中,她沒有熬過那個冬天。伯父和父親他們都哭了,是我最後看到父親哭,也是第一次。所有我認為堅強的人,都哭了。

二姑姑因病去世的時候是八年前,我十五歲,已經沒讀書,在成都,沒有來得及回去參加葬禮。他們沒有告訴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二姑姑很疼我,回去後在二姑姑的墳前,我還是忍不住的哭了,我才明白親人的離開,真的很痛。

從那時候開始,父親和伯父他們的臉上笑容明顯少了很多,老的更快了。儘管我還是不太懂,但中元節寫的名單上,多了一個人。用我的名義寫給姑姑。那時候才知道,家裏有新亡人,要提前一天焚燒冥幣的。父親説,姑姑剛剛去,怕她搶不過別人,被人搶了錢,沒有用的。聽着,我開始覺得心裏有些堵,眼睛慢慢的就開始濕潤,我儘管不太明白,但我知道那是很深沉的一份感情,很深很深。

直到那年,五年前的秋,註定要讓我明白那些我不懂的感情,大姑姑因病去世,我回家陪伴了她最後的時光。父親沒有哭,卻病倒了,伯父沒有哭,醉倒了。和大姑姑最合不來的小姑姑,哭倒在墳頭。我認為我不會哭,畢竟和大姑姑關係並不好,可最後還是流下了眼淚。他們都老了。但這只是開始,父親終究還是沒有熬過那個秋天,儘管我傾盡所有的挽留,在大姑姑離開後第二十天,父親在醫院裏走了。他還是隨了大姑姑或許是他們姐弟的約定。父親在彌留之際拉着我的手,努力的想要告訴我一些什麼?只是我聽不清了,但我懂得,他説要我好好活下去。那年我十七未滿,我卻明白了一些。伯父哭了,那個堅強的老人,最後流下了淚水,最後病倒了沒有參加父親的葬禮。而我當時很不理解他,或者説是責怪着他的。父親走了,走的並不安詳,他依然帶着牽掛和遺憾。他並不安心,但他還是走了,誰也留不住的離開。我才明白,子欲養而親不待是何等的痛,一直向父親索取卻沒有回報,一直不太理解父親的所作所為,沉默的我們,終於最後用最沉默的`方式告別,我知道,我沒有了父親的叮嚀。

父親的離去,我在中元節的冥幣上開始寫着,少了一些人,那些我不知道的人又多了一個人。父親在的時候不會出現的名字,是父親的名字,孝子後面是我的名諱。我開始明白那名字後面的所有,不是習俗,是一份掛念,一份祈禱,也是一份心痛,每年的中元都會有。我依然記得父親説的話。家裏有新亡人的話,提前一天火化,不然怕別人搶了他們的錢,不夠用的,三年後才可以在十二日火化。可還不到三年,母親相繼去世,我沒有來得及參加葬禮,妹妹家主持了葬禮。而我,遠方跪下淚流滿面,都走了。二姑父也在不久後離去,這幾年,他們都匆匆的一起離開,相伴了那麼多年的他們。

伯父或許是最孤獨最痛的人,他要年長一些,卻看着自己的兩個弟弟走在了前頭,也送走了兩個姐姐和姐夫。如今的伯父,在兩年前我看到的時候,經常看着遠方發呆,偶爾泯一口酒,他一定很累。我不敢再責怪他,只是覺得心痛,卻慚愧,畢竟沒有回去看他,或許,可能我理解了他但還沒有原諒。但今年年底,一定去看看他,可能以後機會並不多了,我開始經常想念當年他手把手的教我寫毛筆字的情景,想着就會不自覺的心裏難受,微微的痛。

今年的中元節,我可以在十二日這天火化冥幣,但我已經離他們好遠好遠。在故鄉的中元永遠比清明更讓人重視,但我在遠方,心無處安,中元節前夕的夜晚,事隔多年,腦海裏傳來的畫面,那些我來不及珍惜的人們,對我笑了。父親説的話依然還是聽不清,但我懂了,“好好活下去”我也笑了,笑着就開始偷偷哭了,就像小時候一樣。在筆記本上認真的寫着“今當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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