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的時刻隨筆
一
其實，我喜歡這樣的時刻：
我喜歡你們坐在座位上，奮筆疾書；我坐在講台上，伏案工作。
——批改你們的隨筆。
我翻動你們的書頁，精美的紙張，空靈的文字，或工整或飛揚的字體，或嫻熟或稚嫩的畫作，或漂亮或剽悍的貼紙……我喜歡，那樣青春而豐富的世界，那樣誠摯而年輕的心靈！
這樣的文字，讓我怦然心動：
在玻璃窗上呵成你美麗的名字
有沒有辦法
讓兩個人
不分離？
那一年，我寫過《我也要這樣愛一次》的詩作，是激動於湖畔詩人的熱情和瘋狂。如今，我老了嗎？眼窩深陷眼珠渾濁眼角皺紋細密的我？
另一個你寫：
我希望有一個如你一般的人
如山間清爽的風
如古城温暖的光
從清晨到夜晚
由山野到書房
只要最後是你，就好！
“我希望有一個如你一般的人”，我知道自己，也是多麼希望。一個感性的人，總會有那麼多浪漫的情結，在某一個時刻，粲然開放！
當然，你們的紙頁上，不止是浪漫，更多的是温暖，是嚮往，是正能量。
你們寫：
不畏將來，不念過往，温暖現在。
你們寫：
如果祖國是一隻雞，我願做一粒米。
你們寫：
唯有心中有光，才能看清遠方。
你們寫：
完美的都是假象，裂縫中也有陽光。
你們寫：
你瘦成了一隻笛，卻吹動了萬里山川的落葉。
二
其實，我喜歡這樣的時刻。靜靜的晚自習。外面，燈火闌珊，屋內，燈火通明。你們做你們的，我想我的。
我輕輕翻開你們的書頁，如同翻動一個個鮮活的靈魂。
你們也隨筆訴説環境的不適應，生活的`煩惱，學習的勞累，心靈的孤獨。我願意用我的紅筆，雖然潦草，卻足夠真誠地批上簡單的大字：加油！相信你！風雨過後必定是彩虹！成長中痛並快樂着！不問收穫，但求耕耘！青春無怨無悔就好……
我知道我的力量多麼微薄，我知道我的批語不夠有力。然而，我願意用這小小的話語温暖你們年輕而迷茫的心靈。我也曾經年輕過，我也曾經有無數個青春歲月卻在黑暗中孤獨掙扎的日子，那時候沒有師長的安慰，我獨自掙扎得多麼艱難而痛苦。自己拯救自己儘管可貴，卻很可憐。所以，我希望，你們要好過當年的我！
你們也針對某一篇文章某一個問題發表看法。我原是要求你們每摘抄一篇文章都要寫三行左右的感悟的。然而，很多個你們，卻越寫越多，奮筆疾書，不能自已，500字，800字，甚至1000字，就洋洋灑灑地寫了起來。有時候是哲學方面的探究和思考，有時候是對國家某一種現象的抨擊與剖析，有時候是對某一個作家或詩人的體驗與感歎，有時候……
你們的文筆有時候還稚嫩，思想還清淺，然而，我知道，這足夠真誠，這足夠認真。我輕輕寫下我的稱讚：很棒！有個性，有思想！涉獵廣泛，思考深刻！激揚文字，揮斥方遒，難能可貴……我願意説很多的“好”！因為這不是作文，這是摘抄，這是你們自由表達的空間。
我永遠記得國中二年級時我的年輕的語文老師用寵愛的語氣滿滿寫下對我的諄諄教導，用溺愛的語氣稱我“小作者”，也恨鐵不成鋼地批評我“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噹” ……那一年，他畢業剛一年，有足夠的熱情和誠摯的夢想，他在努力做一個好的語文老師和班主任，他珍惜、愛惜任何一個有一點點才情的孩子。儘管，那時的我，是多麼不知天高地厚，無知而稚嫩的黃毛丫頭。好多年了，我從沒去看過他，然而我深深地記着我這一位老師，我因為羞於面對那一份陌生的感覺而情怯，然而，我永遠祝福我的老師永遠平安健康，幸福美滿！
往事如夢啊……
回到現在，小小的你們，正在漸漸老去的我。你們在你們的本子上寫：祝老師節日快樂！老師要開心！在這個寬容的假期，語文摘抄是我永遠在寫的作業是的，我很感……動，我也感謝！儘管我不説；儘管我總要故作灑脱。
三
其實，我喜歡這樣的時刻。
我和你們的心靈都是自由的。似乎有風吹過，會淡淡吹皺我心的漣漪，然而也讓我的內心，浮起清波。
其實，我喜歡這樣的時刻。
儘管這樣的時刻很少，儘管一上班我總是很累很累，儘管我總是上完課備課，備完課改作業；儘管我討厭坐班，討厭晚自習，討厭考試，討厭評比；儘管我還有一大堆家務要做，有一個小小的人要養育，有一個小小的家庭要支撐；儘管我有時很累很累，累到開學就頓感恐慌，累到暈頭轉向，累到靈感枯竭，內心乾燥……
可是，其實，我喜歡這樣的時刻。喜歡你們好好地寫，我好好地做！
小小的你們，此刻正懵懂地做着數理化作業，也許並不明白你們語文老師簡單的內心，也許，也並未用心感受和體味過這一份真誠，也未完全明白這份被感謝被祝福的開心和愉悦！而不管如何，我的孩子們，好好地，好好地走過，這一段青春歲月，並真的，好好地讀一些書，好好地思索！
……
親愛的，我喜歡這樣的時刻！
四
時間都去哪兒了？
在你渴了餓了的呱呱哭泣裏
在你跌跌撞撞的蹣跚學步裏
在你漸漸長大節節拔高的小身體裏
在你春華般燦爛春水般純真的笑容裏
在你邁向學校邁向小夥伴時我的注視的目光裏
你長大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在厚厚的作業裏
在一頁一頁的教案裏
在一節一節我鏗鏘的語調裏
在你們美麗的大學錄取通知書裏
在你們通向國外通向江湖的腳步裏
在你們越發長髮飄飄越發風度翩翩的歲月裏
你們長大了
時間都去哪兒了？
在我臉頰上鬆弛的肌肉裏
在我眼角細密的皺紋裏
在黑髮間越來越多的銀絲裏
在我漸漸不留齊劉海説話也不再會嗲的習慣裏
在無數個磕磕絆絆走過的路上
在每一個秋意漸涼的晨昏和夜晚
我老了
坐在火爐旁
聽你們唱美麗的歌
時間都去哪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