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童年-抒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1.65W

每個人,或許都有自己童年難忘的記憶。對我而言,那些稚嫩的,如同青禾一樣的童年時光,則是我當年出閣時,媽媽小心折疊,輕拿輕放,至今仍珍藏在我家那隻大紅色泛着油光的印花木箱最底層的嫁粧。輕易不肯拿出來示人。

突然想起童年-抒情散文

近些時日,可能是年歲漸長使然,我突然竟不止一次地,反覆回想起那些已漸行漸遠的歲月,以及那些靜悄悄地滑過生命縫隙的點滴記憶。

並且,踩着回憶的腳印,追溯往昔,只覺恍惚墜入密封多年的酒窖之內,陳釀的濃香飄散在空氣中,慢悠悠地,一點一點浸透着我每一根髮絲,每一寸肌膚,以及每一條紋理。繼而經由律動的脈搏,奔騰的血液,有序傳輸轉運,直至到達肌體的每一個細胞。

山坡上五顏六色,兀自綻放的繽紛花朵,即使被人叫不上名字,也依然開得絢爛多姿,舒展嬌妍,從不覺得有絲毫的委屈。那些自由自在一邊散步,一邊吃草的羊羣,身邊的'風景不管不顧,專心致志地陶醉於青草的美味和飽餐的快樂。甚至無視太陽落山的匆忙,主人催促的焦急,調皮地和夥伴們追逐遊戲,總賴着不肯按時回家,回回氣得無計可施的可憐孩子,眼淚吧嗒吧嗒像斷了線的珍珠般紛紛彈跳而落。

每年春天,漫山遍野雪一樣潔白的洋槐花,如雲似霧籠罩着一片片青翠茂密的樹林,惹得遠遠近近的蜜蜂嚶嚶嗡嗡飛舞盤旋,含情脈脈流連數日不肯離去。山溝裏,一條常年四季川流不息的溪水,清澈見底,嘩啦啦唱着自創的歌謠,婉轉動聽,沁人心脾。水中時不時飄蕩着彩色的衣裙,白色的棉布,鮮豔奪目,有着細細密密網眼的紗巾。而小溪邊或蹲或坐,低頭洗衣的大姑娘小媳婦,你一言我一語,東家長西家短,笑聲朗朗。

不遠處的草地上,孩子們嬉鬧着,將一件件大人們剛剛洗好的衣物,鋪平在草地上晾曬。然後一窩蜂地湧向小溪邊,各自撿起一塊塊小石頭往遠處扔,嘰嘰喳喳爭執着到底誰的石頭最遠。要是適逢冬天,則一個個沿着小溪,在水流緩慢處的石壁邊沿,樂顛樂顛地折下一根根晶瑩剔透的冰條,放在嘴裏嘎嘣嘎嘣地咀嚼着,像是品嚐從天而降的佳餚美味。要不就是一根根收在小方手絹裏兜着,最後比一比看誰的戰果最輝煌,好在大家面前炫耀一番,似乎得了多大的獎勵似的,一雙雙凍紅的小手,捧着一堆透明的冰棒,心裏的那種美,就甭提了,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更不用説秋天了,紅彤彤的柿子,掛了滿樹。大人們將柿子採摘回來後,家家户户就開始張羅着做柿餅了。你看吧,只等選個晴朗無風的日子,先是將柿子放在竹筐裏,再找一空曠的地兒,一般都是打麥場,用笤帚打掃乾淨了,在上面鋪上竹蓆,然後搬個小板凳在旁邊坐下,準備工作就算就緒了。

接來下就開始進入做柿餅的第一道工序:削皮。左手拿柿子,右手用柿子專用的削皮刀,一圈一圈地將柿子皮削下來。手藝好的,不但削得快,而且整個柿子削下來是一根皮。提在手裏,晃晃悠悠,卻不斷裂。奶奶是削柿子的能手,左鄰右舍沒有不誇她的。記得小時候我總喜歡蹲在旁邊,眼巴巴地專等着奶奶削完一個柿子,我趕忙一隻手提着,一隻手在下面捧着,輕輕擺放在席子上晾曬。生怕弄壞了這些泛着橙紅色光芒的,一條一條可愛的柿子皮。

後來有了削皮機,紡車模樣的。先把柿子頭朝外紮在位於右側正中轉軸前端的幾顆釘子上,左手搖着把柄,慢慢轉動,右手則持削皮刀,緊貼在柿子上,從中心開始,一圈圈向外,慢慢脱去一層柿子皮。這樣的半機械操作工序,較純手工削皮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第二道工序:晾曬。削好皮的柿子,通常要用自制的棉線繩子將其一個個串連起來,懸掛在廊檐上,房柱上,或是在朝陽的牆上打上幾顆釘子,一溜排開懸掛起來,怎麼看都像是一串串精緻的小燈籠,温暖的橙色,光亮鮮豔,充滿了喜慶的色彩,迷人而壯觀。在我童年的記憶中,這是秋冬季節農家最美麗的風景。

大約曬到柿子水分蒸發後慢慢變軟,進入第三道工序:出霜。將曬至發軟的柿子和皮分別裝在塑料袋裏密封,過些時日,就會看到柿子上滲出一層白白的,外觀似地上的寒霜一樣的顆粒狀物附着在表面,待到白霜足夠厚時,大功告成,就可以拿出來食用了。而皮上,也會有一些白霜滲出,這時候,隨手抓起幾條柿子皮放在碗裏,倒上半碗開水,稍涼,水温合適時一飲而下,甜絲絲的,爽口極了。這是農人們最物美價廉的自制飲料。而當寒冷的冬季,若是有人傷風感冒嗓子疼,分多次小口飲下,連續喝上幾碗,不幾天就會好利索了。根本不用打針吃藥,這樣的小偏方,代代口耳相傳,每每試之必果,非常靈驗。老祖先流傳下來的這些寶貝,不但代價低,效果好,而且純天然,無毒副作用,讓人不禁感歎來自民間的智慧真是絕妙神奇。

如今,又快過年了。從我記事起,柿餅就是人們過年聚會,招待客人的佳品。由於近些年柿子收穫季節,恰逢蘋果採收旺季,作為“蘋果之鄉”,父老鄉親們大都無暇顧及柿子,也少見了家家户户曬柿餅的壯觀景象。而每年春節市場上的柿餅,大都從外地運來。個兒大,臉兒白,看着模樣俊俏可愛,但是吃起來,卻早已沒有了兒時的那般味道。更有甚者,聽説一不留神,買到摻了假的柿餅,價格貴不説,而且味道也差了很多。據説裏面加了白麪粉,粘在柿餅表面,賣相挺好,就是一抖落,嘩啦啦掉下來一堆白麪粉,根本不是柿子出霜的那種甜香。於是更懷念起兒時家鄉的柿餅來。

悵惘,憂傷,一絲一絲地,不由分説漫上心頭。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鄉愁?

或許,應該算是吧。

哦!原來,我童年的記憶,是柿餅的那種清純,幽香的甜。當然,還有那似曾相識,許久不忘,而如今不再的,綿長的懷念,輕輕的悵惘,以及淡淡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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