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筐雞蛋美文摘抄

“貴哇，我買10個雞蛋！”

阿貴正埋頭點着抽屜裏的零錢，一把嘶啞又顫抖的聲音從店前傳了進來。不用説，又是芋燦伯！

“伯啊！早上才給了你6個，怎麼又要10個？”

阿貴趕緊放下手裏的零鈔，跑出來扶住芋燦伯。芋燦伯一條腿瘸，走起路來一高一低，非常艱難。半年前，阿貴剛來這個巷口開士多店的時候，這個已經禿頂的老頭連一把枴杖都沒有，他當時是拄着一隻掉漆的小木椅艱難地走到巷口來買東西的，他買東西與眾不同，人家買白糖至少1斤，他買2兩；人家買黑豆至少半斤，他買1兩。每次消費都超不過3元。阿貴不無好奇地想，這個老人家的生活是有多艱難啊！他的兒女不管他嗎？

後來，阿貴從街坊那裏得知，芋燦伯是一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的。到了20多歲的時候，他突然就在這個城市消失了。等到老街坊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瘸了一條腿，滿頭銀髮，寡言寡語。人家問他這些年去了哪裏？他有時候説去山西，有時候説去江西。問他去幹嗎了？他一會兒説去做煤礦，一會兒又説去當搬運。那時，他還不到50歲，雖然瘸了一條腿，也還蠻有力氣，可以打點零工，生活還過得下去。差不多55歲的時候，他的家裏突然多了一個説普通話的中年婦女，大夥跟芋燦伯開玩笑説：“芋燦伯人老心不老啊！”芋燦伯老柑皮似的臉上便擠出一堆笑容來。街坊説，那段日子，芋燦伯活得最像個人！可是好景不長，半年多之後，那個女人一夜間不見了，據説還帶走了芋燦伯辛辛苦苦積攢的1500元錢。芋燦伯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現在，已經過了古稀之年的芋燦伯只能靠每月不到200元的低保金艱難度日。

阿貴了解了芋燦伯的之後，一股悲憫之情油然而生。他去拿貨的時候就順便給芋燦伯買了一把枴杖。他還吩咐老婆孩子，以後芋燦伯來買東西都不要收錢，他知道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不會把他吃垮的。可是，芋燦伯這些日子就有些反常了，每天來買兩次雞蛋，比如昨天，一共給了他16個雞蛋，今天早上又給了他6個，現在又來要10個，這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吃得了這麼多雞蛋嗎？

“伯啊！不是我不給你，雞蛋放久了會壞的。你要吃的時候再來拿就好了！”

芋燦伯有些支支吾吾：“我都吃了嘛！”

“我不相信！你吃那麼多雞蛋會吃壞肚子的！”

“不會！”芋燦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頭都不敢抬起來了：“我不要你給，我給你錢。”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雞蛋不能放太久，你家裏又沒有冰箱。”

“我都吃了嘛！”

阿貴真拿這個執拗的老頭子沒辦法！只得拿了塑料袋給他裝上10個雞蛋：“你等等！我叫我兒子幫你拿回去！”阿貴朝閣樓喚了幾聲：“弟啊！下來！你扶老伯，幫他把雞蛋拿回家。”阿貴又特意過去跟兒子悄悄説：“你偷偷在窗外看一下老伯把雞蛋放到哪裏了。”

10多分鐘之後，兒子回來告訴阿貴：“我在窗外偷看了好久，老伯以為沒人注意了，才把雞蛋藏到牀下。我看見牀下似乎有好幾個草筐，全都裝滿雞蛋了。”

阿貴好些納悶！他反覆地想：這個老頭子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難道我的悲憫被他利用了？他越想越覺得這裏面有蹊蹺。不行！我得去問個究竟！

芋燦伯的家在巷子左側第三間，阿貴急匆匆走了進去，有些暴躁地質問老頭子：“伯啊！我看看你牀下藏了我多少雞蛋！”

芋燦伯像做了錯事的小孩子一樣，有些慌了神，支支吾吾地説：“我牀下怎麼會有雞蛋呢？”

阿貴不管三七二十一，翻開簡陋的薄膜牀蓋，3個草筐赫然顯現，裏面都裝滿小山一樣的雞蛋，足足有100多個！阿貴呆住了，特別生氣地説：“伯啊！你這是乾的什麼事啊！雞蛋多放幾天會臭的，你這不是暴殄天物嗎？是要遭天譴的！”

芋燦伯低着頭，捏着指甲，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尷尬。

阿貴黑着臉，斬釘截鐵地説：“你需要吃多少留多少，其餘的我全部拿回去賣，你吃完再去拿！”

阿貴説完就要去端草筐，這時候，芋燦伯急了：“求你不要拿走！我馬上就去弄些紅土和鹽來醃製，不會壞掉的。”

阿貴的表情僵住了，這個可憐兮兮的老人正用無助的'眼神哀求着他，他害怕接觸到那樣的眼神，因為，他的父母臨終的時候，就是這樣望着他的，那樣的眼神讓他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貴啊！”芋燦伯低下了頭，輕輕地説：“像你這麼好的人真少。”芋燦伯突然哽咽了：“如果你的小店搬走了，我怕就再也沒有雞蛋可以吃了，所以才想要醃製一些。”

芋燦伯的話就像一個悶雷，“咣”的一聲打到阿貴頭上，一股酸楚湧上他的心頭，大顆大顆的淚水猛然掉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怎樣來安撫這個孤苦伶仃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