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韻散文

餘暉被深深地藏進生宣紙裏，像充滿了一股暖流悄悄鋪開來。落筆間，此刻此景此情便被不知名的自由畫家刻印下裝進畫夾裏帶走了，遠遠地，只有背影。但那景始終被保留下來了，也不算遺憾。

我喜歡閲讀那種印在粗糙質感的紙張上的文章，而不是刻在那冷冰冰的電子原件上。因為那種純粹的質感保留着千年來祖宗的智慧，印在其上的每一個字都如一個個舞動的精靈，它總能讓你有讀下去的慾望。睏倦時懷中緊貼着一本書，就像抱着一個嬰兒一樣舒服，你也會小心地呵護着它。

記得那年盛夏，鄉下葡萄的綠葉匍匐着往樹枝上攀爬，緊緊地，像是度過生命中的難關一樣具有生命力。樹下架着小孩子們搭的吊籃，我爬到上面，仰着，攤開手中畢業時朋友送的《我與地壇》，雖然紙在時間的磨損下有些泛黃，但字跡還是清晰的。我不知道史鐵生是怎樣來的一種堅強得要活下去的慾望，但我知道地壇陪伴着它，是在地壇的睡夢中母親的身影讓他將這一切撰寫在黃皮紙上，不失流傳，當然還有那棵開得正盛的`似乎還飄着母親忙碌的身影的合歡樹。

就這樣一搖一擺，我在清風追逐綠葉婆娑的斑駁樹影下，緊緊地，懷中摟着書，還像個孩子一樣傻傻地睡去了，甜蜜地笑着，嘴猶如裂開的寶石紅的石榴一般。夏日的陽光從交錯的葡萄葉縫中鑽射進來，像轟出萬丈金光一樣鋪灑在我的全身。是的，睡夢中有我兒時的玩伴，挽起褲腳，大家爭先恐後地跑到田地裏捉泥鰍，一眼望去全是充斥着眼球的好看得像要滴落下來的綠色，青色的水稻在風中翩翩起舞，還有那白色的蝴蝶，微風過處，總能聞到稻禾的清香，一種絕不會讓人煩膩的味道。

母親喚我吃飯的聲音在兒時總是覺得厭煩，因為它總能打斷我的美夢。輕輕地觸碰着書上的每一個角落，捏一下，輕輕地煽動，那種柔軟的質地甚至超過了炒年糕。我的手指如捻過香料一般，那書紙的清香止不住的撲向我的鼻孔，摻合着陽光的味道，我的臉也被弄得通紅，微燙。

對啊，能摸到的書總能帶給人一種安慰，不僅是一種實在感，更多的是當你翻動着一頁頁泛黃的紙張時你總能記起一些快要在腦中抹去的記憶。也許是長期在鋼筋混凝土框架的城市裏生活着的原因，電子化的設備，一步步吞噬着你最想要保留的記憶，它們正在褪色，似止不住的泉湧般衝開那一個個兒時的夢想。也許你已經記不起家鄉葦塘中不知是母親還是父親養地歡快的魚兒;也許你已經記不起從家鄉磚砌的老房子煙囱裏飄出的時刻盼望着遊子歸鄉的一縷縷晃盪的炊煙;更也許你已經記不起時常出沒在田地裏耕種的駝着腰背的不知被多少白絲染髮的父母今年到底多少歲了。

從清晨到日暮，一切看似安靜了，但夜的帷幕才剛剛拉開。我置身於星芒下，用書上介紹的星象的特點尋找着，細數着一望無盡的焚燒着的石頭。我甚至能感受到古人蒼茫大地一劍盡挽破的氣派。夜晚，冷得透徹。手機傳來一條簡訊，當我碰到手機冷冰冰的屏幕時，我感受到的沒有任何美好的回憶，有的只是那種森森白骨的涼意遏制住我的靈魂。是啊，這種冰冷像是一種絕望得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感覺，從手機屏幕的背後我看到的是一堆密密麻麻交錯排列的電子原件，僵硬得沒有一點違和感。而我透過紙質的書看到的是大自然生命的氣息，彷彿還能看到那一棵棵撐開着枝幹的大樹，觸到死死纏繞着它的藤蔓，嗅到它綠色的芬芳。

是啊，電子書籍雖給我們帶來了便捷，但它背後的卻是一種都市形象，電子書不過就是紙書的替代品罷了，無論它再怎麼發展也還是取代不了紙書的地位。而紙質書背後卻是像一種遠離世俗的平凡生活。我偏愛紙書，我愛它能勾起我殘留的記憶;我愛它背後一個個生動有趣的故事;我愛它千百年來一直經久不衰的存在的方式。

那被歲月覆蓋的花開，一切白駒過隙皆為空白?時光再怎麼荏苒也沖刷不了老祖宗的智慧，反而讓它在不斷前進的社會中顯得別具一格。而它也有着堅若磐石的信念像爬滿整片磚砌紅牆的爬山虎一樣萬古長青，年年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