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散文：橡皮擦的故事

在那個年月，橡皮筋也是稀罕物，自行車的破輪胎也是，只要是好的或者廢棄的橡膠製品都是我們眼中的珍奇。帶橡皮擦的鉛筆也是我們心儀的奢侈品。我卻最愛橡皮擦。

習字時我們總是捏不穩筆，心猿意馬，慌里慌張，書面總是和我們的臉一樣不大體面。要麼是開天窗，要麼牽蜘蛛網，要麼是幾堆蒼蠅的遺物，要麼是幾枚指紋——那指紋還隱約傳遞着趴在地上滾玻璃球時採集的泥土氣息呢。因為常常沒有橡皮擦，字寫錯了，就用一隻指頭（常常是食指）蘸一點唾液在錯誤處下狠勁地摩擦，一心想毀掉犯錯的證據，結果常常是招來師長的責罵和夥伴們的鬨笑。

誰擁有了一塊周正的橡皮擦，誰就是我們的偶像；誰擁有一塊彩色的且帶着甜甜水果味的橡皮擦，誰就是我們崇拜的神了。我也做過這樣的傻事兒：故意把字寫爛，厚着臉皮去討要一塊橡皮擦來用用。

長大了點，面皮薄了，我心裏就滋生出撿拾一塊遺漏或遺棄的'橡皮擦的想法了。於是，我熱愛起打掃衞生的事兒了。我喜歡打掃教室，喜歡打掃操場，更喜歡收集垃圾去倒掉，而垃圾場自然也成為了我日夜想去探尋的寶藏了。母校早就變成田野了，但垃圾場的方位我永遠不會忘記。不過那時的垃圾好像比現在乾淨，氣味也好聞一點。我常常在那裏揮汗如雨，用各種型號的木棍扒拉着層層堆壘起來的可愛的垃圾們，希望在灰撲撲的氣氛裏有預想的發現，奇怪的是我絲毫沒被煙塵和各種臭味嗆着。收穫總是不大，但不至於讓人絕望，偶爾還是能發現豆大的橡皮頭或者一兩寸長的鉛筆，即使這一點發現也讓我擁有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樣的成就感和喜悦感了。至於為尋寶而惹滿灰塵的身體和衣服呢，我總是拍拍打打好半天才能恢復如初。而對那些意料之中或者意料之外的收穫，我倍加珍惜，一直用到不能再用為止。

因為那些橡皮擦曾經擦掉我很多的錯誤，包括心靈上的塵垢，現在我很少犯錯誤了；我也養成了一絲不苟、一塵不落打掃衞生的習慣。至今，我的耳畔常常回響着橡皮擦與粗糙紙張摩擦的沙沙聲以及吹掉污損了的粉末的噗噗聲，那聲音是不老的童心，是天籟，是現時所謂塗改液與修正帶或者透明膠帶遠遠不能譜寫出來的，也是電腦和手機敲打不出來或者觸摸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