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經典散文

來源:文萃谷 1.62W

能收到陸渠的信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的,這個名字已經消失在我的記憶中很多年了,我們現在也不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光影經典散文

她的字跟小時候沒有什麼變化,我卻從中看出了無盡歲月的沉澱。

在那個時候的小鎮子裏,陸渠是為數不多會寫漢字的人,當然,我也會便是了,只不過歪歪扭扭的,像是用腳寫出來的字,雖然難看但卻能看出來模樣。

那時,陸渠是我們鎮子裏所有孩子崇拜的對象,不為別的,就因為陸渠是從大城市來的孩子。

我聽街頭的玲姨説她的父親拋棄了她和她的母親,她母親走投無路了,就帶着陸渠躲回了小鎮,(不然我想她怎麼樣也不會想會到這個小鎮子的)回到小鎮的時候陸渠還沒有多大,白白淨淨的,大眼睛眨阿眨的。

然後陸渠的母親就改嫁了,嫁到了鎮子裏最富的一家裏,可惜了陸渠母親的一副好容貌,她嫁的那口子,是個只會抽煙罵人搓麻將的酒鬼。

張伯伯也説後來那個酒鬼對陸渠的母親很不好,喝完酒回到家就對陸渠和她母親一頓亂吼亂打,陸渠白淨的胳膊上總是有一道又一道紅色的印子,那是她爸打的,拿竹竿子狠狠的抽的。

有時候鄰居家的兒子回來了看到陸漾她爸打她,就把陸渠拽過來,跟她爸一頓理論,可惜她爸是個不講理的,照打不誤。

鎮子裏沒人治的了他,他便越來越猖狂,陸渠的母親在家整日的哭,説她們母女二人的命怎麼這麼苦阿,誰成想,這話被陸渠她爸聽去了,也是酒喝多了,薅着陸渠母親的頭髮就往地上磕,嘴裏還罵罵咧咧的説“你個死婆娘,還嫌棄上老子來了?”

要是後來不是老鎮長來陸渠家裏送菜,陸渠她母親遲早會被她爸打死,老鎮長和幾個小夥子死命拽着已經徹底醉了的陸渠她爸,陸渠她母親也是頑強,愣是從鬼門關給救了回來,跟陸渠他爸離了婚,帶着陸渠搬到了我們家對門。

我這回是有機會親眼瞧瞧陸渠的廬山真面目了,果真跟班級裏那幫同學形容的一樣,白白淨淨的,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

她家裏也是窮,陸渠母親始終是沒狠下心來拿錢給陸渠上學,導致陸渠會寫字,但不認字,只能跟着衚衕裏的孩子們照葫蘆畫瓢。

搬到我家對門之後,她母親就叫我帶着陸渠,我就帶着她跟班級裏那幫同學一起瘋,久而久之,就熟了起來。

那個時候陸渠還特別的內向,靦腆,問她什麼也不應,就只在教她寫字的時候,顯得特別認真,從那時開始,我心裏就明白,陸渠想上學。

回到家後好幾次跟母親提起這事,母親都告訴我陸渠她上不了學,我問為什麼,陸渠家裏不是有錢麼,母親就搖着頭唸叨幾句,作孽啊作孽就走了,再怎麼叫都不應。

後來這事就耽擱下了,後來幾次再叫陸渠出來玩,她母親都把大門一閉,死活不讓陸渠出來,有一次我去她家找她,她家的門沒關緊,我不敢直接進去,就扒着門縫,聽陸渠她母親很大聲的喊着,情緒有些激動,話語也變得語無倫次,我貼在門上仔細的聽着,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細節,然後門內就突然傳來了一聲特別清脆的聲音,我知道,那是陸渠被她媽媽扇了一巴掌的響聲,我的內心猛的一揪,又傳來了陸渠的哭聲,以及,陸渠母親的辱罵聲,她大聲是哭喊着“不孝女阿不孝女你非要逼瘋我是吧,那好,你走吧你走阿你去上你的學校你去念你的書。”

我心裏瞭然,陸渠因為想上學而被她母親關起來了,我下意識就猛的推開了門,可我推開門後卻愣在原地,全然不知該説些什麼,或者説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去説。

陸渠看到我之後哭的更兇了,衝我跑過來半跪在我身邊,死死的拽着我的`衣袖説,哥你救救我吧我求你救救我,你帶我走吧,你帶我走吧。

我想説好我帶你走,可是我發現我沒有這個權利,生她養她的是她的母親,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她帶離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對她來説已經是深深烙刻在靈魂上的,抹不掉,忘不了。

如果我今天答應了她,我們兩個不到15歲的小孩能去哪裏呢?我連自己的未來會身在何處都不能篤定又如何帶她走帶她離開這個地方呢?

所以我沒有答應她,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眼神中流露出的無奈與憐憫我相信陸漾她看到了。她似乎也知道了我的堅決,沒有再堅持只是仍舊不願撒開抓着我衣袖的手。

後來我母親來了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她把我拉到她的身後,跟我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娃子命也真是苦。”

我也只是一言不發的站在她身後,我能看出陸渠眼中流露出的絕望,她厭惡這個小地方,她不甘心一直待在這裏,她母親是卑微的,可她不願就這樣卑微下去,她要離開這裏,而我,就是她認為唯一能理解她的人,可我現在的一言不發,使她絕望了。

不是我太狠心不願幫助她,只是她就像一個深陷於沼澤中的人,她出不來,卻偏要要講我也拽入沼澤。

我只能選擇冷眼旁觀,哪怕這使她不願再與我談論任何。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再見過陸渠,鎮子裏也沒有人再談論起陸渠這個名字,我甚至有過陸渠其實是我想象出來的一個人這樣的錯覺。

在沒有陸渠消息的那段時間我一反常態的沉默寡言,後來我母親發現我不對勁,就帶我去附近的小診所瞧瞧,診所的王阿姨説我是心病,開不了藥方,想治就得從根治,可誰也不知道我是怎麼病的,為什麼病的。

只有我知道,是因為陸渠。

一個也許只是我想象出來的人。

可我卻願意去相信她的存在,因為我想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如她一般活的用力的人,她那天在院子裏對我説的話我到現在仍還記得,她説要我救救她,要我帶她離開這裏。

她的話使我不禁深思,她為什麼要如此迫切的離開這裏?

如果説在遇到她之前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會怎麼樣,對於當時的我來説,這個詞還是太過於遙遠,我甚至連當下都不能夠完全掌握,又何談未來呢。

可在陸渠消失了之後,我一片清明的心中卻彷彿沾上了一大片一大片灰濛濛的迷霧,我不明白這是為何,並且我很確定,這這迷霧在短時間內都不會消散。亦或者説這是一種考驗一種冥冥之中的指引,告訴我前方的路危機四伏看不清更摸不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的選擇便會更加的堅定,那就是一路向前。路總歸是人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不會因為有任何阻擋而就固步自封。

但始終有一個巨大的困惑圍繞在我的心間,那就是陸渠為何如此迫切的想要離開這裏,這裏又給了她怎樣的束縛?

只是因為她不甘心卑微麼?不是。

那我呢?我也要在這個小鎮子待一輩子麼?也要像父親一樣過完這無聊的一生然後悄無聲息的逝去麼?

我不想要這樣。

可我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我突然覺得我與陸渠是同一種人。

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束縛住要用力掙脱,卻反而只會越用力越窒息。

我想我病了。

我想能幫我的人只有陸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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