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瞎子美文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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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開頭,我首先聲明,二瞎子早已作古了,不然,我也不敢寫他,他在世的時候,誰得罪他,誰就倒黴,做事喜歡坑人,但他不坑窮苦的人,做事講究公道。他雖然作古多年,後人還是時常有人品價他的好與壞。但,二瞎子的真名在這裏我就不便透露了。

二瞎子美文摘抄

二瞎子排行老二。至於瞎子那是名副其實的,因為他有一隻眼是瞎的,另一隻眼,也只有朦朧的光。他是我們這個名為蘇家舍的村子上的傳奇人物。他單身,個頭三大五粗,力大無窮,飯量特大。

二瞎子早年在世的時候,曾經大放狂言:全村人都被餓死,他不會。因為他跟人解釋出十足的理由,來證明自己的道理,説自己有的是力氣,力氣是他值得在眾人面前炫耀的本錢。以前在江湖上曾很流行的一句話:荒年景,餓不死手藝人,道理也是一樣。在那年月全靠人力幹活的年代,有把子使不完的力氣,就是自己最大的本錢,也許他的話是有道理的。他也曾經在人面前説過:“我從興化的東門,挨家往東面的大營做,每家一天,能吃上一輩子,活上一輩子。”

二瞎子是吃了慣的嘴,跑慣了的腿。一但賺了錢,有吃一千用八百,還有二百不過宿之説,這就是他的性格和秉性。他每到一家幹活,首先得看主人的伙食招待,招待得盡意的,多幹,不如意的,就少幹,甚至打起揹包走人。

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再也沒有什麼能比吃的事操心了。每到沒米下鍋的時候,別人急得冒冷汗,他總能想出種種的辦法來應付,讓自家的鍋子揭開。

一次,實在餓得難受,他找到幾個跟他一樣餓着的人,問:你們餓不餓,想不想米下鍋?這個時候,問這樣的話也許是多餘的。都問有啥高招,二瞎子跟他們悄悄地道出了早已想好了的主意。然後,聚集十多人,來到一賭場。進得賭場後,二瞎子開口了:“我是個人人知道的瞎子,我也想來開幾局,可以嗎?”大家聽説他是個瞎子,再好沒有了,當然很高興,也就答應他來開局。所謂開局,就是大家在桌上按檔裝錢,有天門,上檔,底檔……以此來壓寶。那時候,在這種堵場不説錢,以點子的大小來確定輸與贏。開局的人叫莊主,莊主得有一定的週轉資金才能做。可二瞎子口袋裏的錢只有他和來的幾個人清楚,二瞎子今天竟然做莊主了。第一局開盤前,二瞎子聲明:頭局,不當真,只能讓我試一試,懂得怎麼個玩法,下局就算正式了。眾人也就順從了他。第二局沒開始前,二瞎子放話了:“這一局就算是真正開始了,投錢的數量大小不問,輸了我賠,贏了我統吃。但我強調,我是個瞎子,看不到錢與點子。”來的一幫人也附和着參合,是的。二瞎子又説:“別以為我是個瞎子,你們如果不把我當人看,欺騙我,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從這局開始,雖然我看不到,我的耳朵好使,但我做事喜歡爽氣,聽大家的,大家説我贏,我瞎子就贏,大家説我輸,我瞎子就輸,壓寶吧。”

大家爭着、搶着往莊子上壓寶,壓好後,二瞎子放開嗓子——開寶啦。剛一揭開,大家還沒看清點子,二瞎子來的一幫十多人就大聲起鬨起來:二瞎子贏——啦!二瞎子贏——啦!二瞎子真的贏啦!其實都是早就説好了的,二瞎子早有思想準備。説時遲、那時快,張開兩隻大臂膀,還沒等人回過神來,大把的鈔票早壓在了二瞎子胸前的兩隻鉗子似的、粗大有力的臂膀裏。其他跟他來的一夥早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了,留下二瞎子一人跟着大家胡扯了。我前面寫到,二瞎子力大無窮,他想做什麼事,誰也不能把他咋樣的。再説,他是個單身漢,一旦倒下,橫豎是一。嘴裏還在不停地説着髒話:“我説了,大家説我瞎子贏,我就贏,不上理的人,早死婆娘,死兒子去了。”但,誰又能知曉,二瞎子是個單身漢呢,哪有那麼多的人死去呀。大夥兒氣得直咬牙,只得認黴倒了。二瞎子興高采烈,哼着揚州小調《皮五辣子》,口袋裏裝着滿滿的鈔票,回家跟大夥兒享受去了。

按規矩,這得來的錢該是有福同享才是。但,錯了。二瞎子並不把這些錢分給大夥兒,而是由他來統管,集中起來“碰頭”來享受。所謂“碰頭”,就是拿這些錢,來買魚、肉什麼的,集中到一起燒着吃。但,即便這樣,二瞎子還是對弟兄們存有疑心,他總覺得自己的眼力不好,在任何的場合總吃虧,在桌上,總擔心自己的筷子伸不到碗裏,拿不到貨,而吃大虧。那天的晚上,是芋頭燒肉,大家知道,肉燒芋頭時,無論是芋頭或肉,筷子夾起來都是很滑溜的。吃的.時候,二瞎子指令大家,今天必須吹燈吃飯。其實,他的意思很簡單,大夥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瞎。只見二瞎子的兩隻指頭,緊握着筷子的最下面末端的筷頭,徒然看,如同四隻筷子似的,撈起來很得力,也很拿貨,手指頭與筷子頭齊下,筷子撈起來沒靈感,指頭有數得很,哪個是芋頭,哪個是肉,比個軍用雷達和探雷器定位要準確。吃到最後,二瞎子反而説起了快活話:“我二瞎子這一生算是服你們了,關着燈,我還是吃不過你們,”其實,他説的都是反話。

絕的還在後面。某日夏天的傍晚,斜陽西下,太陽將要下山,是在興化城的南門某個碼頭上,幾個人一道被集體安排去裝農用氨水。船停靠後,立即派人上岸,到興化的肉聯廠買了幾葉很便宜的肚肺。回來後,大家灌的灌,洗的洗,切的切,忙了好一陣子。二瞎子説,你們一旁歇息去吧,我來燒。大夥兒上岸輕鬆去了,就等二瞎子燒好來享受了。二瞎子邊燒,邊思忖着餿主意,怎樣才能讓他逍遙自在地吃上全部的肚肺,這麼思忖着時,他隱隱約約看到河面上漂浮着的幾根穰草,靈機一動,撈上兩根,打個小結,丟進冒着熱氣的鍋裏,再打上數根同樣大小一樣的小把子,丟到河面上,暗自發笑。

天黑了,興化城裏亮起了路燈,但碼頭的四周,灰濛濛的一片,岸上的人有説有笑地上了船。

當大家急吼吼地盛好飯,再打開鍋裏的肚肺,全傻了。發現漂浮在肚肺上面的,竟然是別的客家船上,人們用來擦拭大便的穰草把子。忙問二瞎子,取的哪兒來的水?,二瞎子不緊不慢地指向船旁的河面上。大家低頭一看,河面上漂着的滿是擦拭過大便的穰草把子。機靈的人使使眼色,擺擺手,示意別説出來。但,大家都在吃着悶飯,就是誰也不往碗裏伸着筷子。俗話説得好:麻狠,瞎壞,瘌來刁。此時的二瞎子,真的應上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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