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鳴蟬情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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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有全亮,不知哪片樹林子裏的一隻蟬睡醒了,拉長嗓子喊了一聲,把方圓幾裏的蟬也都一起喊醒,一呼百應。它們喧譁着,吵鬧着,各自抱了一把豎琴在懷裏,開始不知疲倦地彈唱,那些高亢的聲音碎屑,紛亂開來,散了一地,沒有人去撿。

清風鳴蟬情感散文

原來是蟬聲已先於夏天,來到窗外。

面南的一扇窗,要裝一屏青山,一襲雲影,一棵花色淡淨的木瓜樹,一袖清風,還有一聲聲鳴蟬。午後,人睡起,倦倦地往窗前一坐,便覺清美,哪怕執筆終無言,哪怕人無知無覺靜成風裏落的一粒草籽,亦悠然時光成詩,成畫。

沒有蟬聲點綴的夏天,一定是不完整的,它的乏味成度不亞於秋霜不染紅葉,冬雪不落屋檐,春天的雨沾不到油紙傘。

清風鳴蟬,總是可人。只以為蟬聲如針,被歲月的手牽着,穿過林木、草坡,穿過光和影,拖曳出來的就是一個分外鮮活明亮的夏天。

這個時候,村裏的孩子總是異常興奮。中午放了學,恨不能早早回到家裏,隔得幾米遠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草草扒拉兩口飯,便要鑽進禾堂邊的小樹林子裏去。

用一根細長竹竿,頂一丸龍眼核般大小的苦楝樹脂(苦楝樹脂是用柴油泡發過的,極有粘性),悄悄逼近樹蔭涼處歇着的小生靈。小心翼翼去粘它的翅膀,若是不當心驚了蟬難免惹一陣唏噓,若是粘着了自然滿心歡喜。

抓到的蟬,往往被掐斷一半翅膀,捂在手心,帶回家裏,陪伴小小年紀的人兒消磨宂長宂長的`夏日時光。

《佝僂丈人承蜩》一篇説一老人用竿子粘蟬,“吾處身也,若厥株枸;吾執臂也,若槁木之枝;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反不側,不以萬物易蜩之翼,何為而不!”説的是老人的專注和認真,不知他用來粘蟬的可也是苦楝樹脂?

五月,蟬聲最盛的時候,荔枝熟了,紅彤彤的一串串掛在枝頭,格外喜慶惹眼。遠遠望去,紅果青山,別提有多誘人。蘇東坡有詩“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舊時嶺南多蠻瘴,想來荔枝是極大的安慰,以清,以甜,以美,留人醉。

家鄉,幾乎人人都知曉一個謎語,“紅布包白布,白布包豬腸,豬腸包豬心”,説的是荔枝,紅的殼,白的膜,晶瑩的果肉,堅硬的核,真是再通俗再形象也沒有了。

三月紅,白蠟,黑葉,桂味,白糖甕,糯米餈,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荔枝的名字,也是這麼美,光是念着已經口齒生香,哪裏還分得出心思去一一探尋名字裏藴含的美麗故事?

小時候跟隨父母去山上摘荔枝,總喜歡爬到樹上去,挑個大的摘,剝開來,果肉飽滿多汁,咬一口,清甜四溢,令人疲乏漸忘飢渴頓消。

天氣晴好的日子,坐在樹上,陽光從指尖移到手腕,染透了果香的風不知從哪裏繞過來,醺得人慾睡了,恍然間聽得蟬聲如雨,如暴雨,猛落耳邊,驚得人睡意全無,差點從樹上翻下來。回頭看見母親剪下一串白蠟,低眉和父親説着什麼,那場景,雖平淡而動人,又處處素樸,處處温馨,至今想起,依然無限美好。

荔枝季一過,蟬聲便開始嘶啞,一日老過一日,趕在秋風起之前,便已全部銷聲匿跡,不知所蹤。好在未曾聽過柳七詞裏的“寒蟬悽切”,悽切之聲,向來是最不堪聽的,聽了只怕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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