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人傻福散文

夏日的傍晚，人們吃過晚飯，紛紛走出户外散步納涼。

勤勞的太陽亢奮了一天，下班之前還在天際戀戀不捨地繼續拋撒熱情——熱吻着人們的臉頰，吸允人們的汗水。

我和友每天都相約去到北山公園。這裏林木繁多，空氣清新，環境優美，縣城的人們都愛到這個地方鍛鍊身體，散心娛樂。還沒走近公園，公園那邊就遠遠地傳來鏗鏘鑼鼓的喧鬧聲。扭秧歌的隊伍已經開始操練起來了。

拾階而上，眼前的場面可真是熱鬧啊！跳繩的、打太極的、跳集體舞的、踢毽子的、玩輪滑的……跳交誼舞的羣體今天像是有活動，都穿上了漂亮的服裝亮相。得了，其它活動先放緩，先看看他們的.舞姿表演再説。

我找到一個空擋，正伸長脖子往裏面觀看。突然，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急忙轉身回頭一看，原來是我的老同學在叫我。

老同學熱情地問我：“這段時間你跑哪去了？怎麼總是看不到你？”

“哦，我一直在外面忙，都半年多沒回來了。”

“怪不得呢。咱班老畢的兒子考上了大學了，同學們都去湊份子，沒找到你。”

老畢，是我的中學同學。提起他，讓我想起了他的人生經歷。

作為60後，那時誰家都有好幾個兄弟姐妹，有十個八個孩子的家庭也存在。家庭的孩子多，父母每天忙於生計沒有多少時間管教，基本上對孩子是“散養”狀態。這些脱韁的孩子們一個個就跟猴精似的，上串下跳，野玩瘋跑。尤其到了寒暑假，老師頭疼，家長也頭疼。怕我們這些搗蛋鬼玩的沒了邊界，惹是生非，不完成家庭作業。於是，老師想了一個法子，以住地遠近為單位，組成學習小組，每天輪換一家做作業。

我家住在西營（原部隊番號），在方圓幾百米之內，組成了大概十人以內的學習小組。每天早上一到點，我們就歡呼雀躍着趕往某一個同學家去學習。一般輪到誰家，他家裏都會把有限的空間給我們騰出來，弟妹們也被驅逐出去，儼然我們的學習高於一切，不容打擾。現在想來，學習只是一小段時間的裝模作樣，大部分時間是用於集體玩樂。在那些學習的過程中，對其他同學家的印象都已模糊記不清了，唯獨去畢同學家做作業的情景，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八十年代那年月，家家居住條件不是太好，土炕土灶的。但是，家庭的乾淨、整潔應該是可以做到的。到畢同學家學習，一進屋首先看見的是薰得黑呼呼的廚房，昏暗雜亂。其它房間也是雜物亂放，炕紙破損的一個洞接一個洞，空氣中一股不好聞的氣味直衝鼻腔。女孩兒們本能地捏住鼻子，以抗拒難聞氣息的吸入。畢同學尷尬地笑着，熱情示意我們找個地方各自落座。那天，我們小組學習時間用時最短，最用功，大家屏住呼吸以極快的速度做着作業。有個同學説做完了，其他人馬上隨聲附和，一起收拾書本，退潮般撤離他家。離去的時候，我瞥見他家用不光滑的起毛的木板切菜。

後來，我知道了他家的一些情況。他父親常年有病在家休養，掙不到錢不説，還要花錢治病。他家有五個兄弟姐妹，都在上學，所以家境比較窘迫。由於那次他家的“氣味”事件，以後學習小組在也沒有去過他家，都在其他同學家循環着學習。

少年的時光很短，中學畢業時，我考上了技工學校，其他同學通過考試參加了工作。兩年後，我走上工作崗位，和同學見面聊天時，別人提及他。問我：“你猜他現在幹什麼？”我想了一下，他在學校學習不出眾，人也木訥，也就是分配在施工單位幹個力工活吧？

同學説：“你猜錯了，他現在到局裏當通訊員了。”

“是嗎！”我驚訝地説。

那年代，能給局長當通訊員，不可小覷！一般人要想得到這美差，需要走關係，挖門路才能行。當通訊員最大的利益是卸任後，可以優先選擇好工作，好工種。這是改變命運，跳躍“龍門”的最佳捷徑。

我想不通了，他家無門無路的，何以得到這美差？

同學説：“傻人有傻福唄！”

原來，他是工區的一名工人。施工爆破巖石後，要清理現場的碎石殘渣。冬季施工天氣特別的寒冷，累了冷了別人都進屋取暖休息一會，只有他一人還在外面悶頭幹活。恰巧這天局長到工地視察，看見這個小夥子悶聲不響的幹得起勁，問：“其他人都哪去了？怎麼就他一個人幹活？”

隨行人員説：“別人在屋裏休息吧。”

局長看了他一會，問了這個小夥子叫什麼名字就走了。

過了幾天，局裏下來調令，調這個畢同學到局裏報到。大多數人都納悶：這小子哪根香燒對了，怎麼一下子高升了？

後來知情人慢慢露出消息，是局長看到這個小夥子踏實肯幹，不耍懶，願付出，甚是喜歡，所以就把他調到自己身邊做通訊員。

當初那些嘲笑他傻不拉嘰，黑不出溜的人，瞠目結舌了：天上掉餡餅，怎麼就掉到他的懷裏呢？

再後來，換屆他不幹通訊員了，調進公安局，穿上了制服。體制改革後，他成了一名有編制，名副其實的國家公務員。也是我們同學中唯一的一名國家公務員。

造化弄人，現在細細想來，在班級，他是最不起眼的一個，比他優秀，學習好的人多了去了。在施工單位，比他能説會道，有頭有腦的人更是海了去了。為什麼命運偏偏會垂青於他，給他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這些難道僅僅是機緣巧合嗎？

大千世界有些事情看似偶然，其實也是必然。畢同學不惜力的幹活，在別人眼裏就是傻傻的。然而，就是他這個“傻勁”傻幹，才讓別人發現他的樸實，本真，願意給機會與他。從此，他的人生有了重大轉折，擁有了今天的一切。

如果，那天他也和其他“聰明人”一樣，躲在屋子裏取暖，自然會省下不少力氣。那麼，錯過與局長的邂逅。他還能有如此的幸運嗎？結果可想而知，他今後不得不為未來的人生做出更多的付出。

“傻幹”，在“聰明人”的眼裏就是吃虧，死腦筋，做的是無用功。和避重就輕，見風使舵，做表面文章的人相比簡直就是迂腐，不合時宜。然，一個人連份內的活都要計較得失，利益趨重的話，那他還能幹好什麼呢？

人生有時就是這樣，有的人挖空心思的專營，未必有所收穫。有的人埋頭苦幹，不計較得失，機會卻來垂青。看來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天道酬勤。

有時，憨實比機敏更讓人欣賞。“傻人”自有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