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廣東的蹉跎歲月經典散文

來源:文萃谷 2.05W

回憶起在石牌村裏度過的那些日子,和所經歷的種種件件。雖已事已過遷,時過多年,但那段難忘的經歷,對心靈的衝擊,對靈魂的洗禮,對人生的磨練都是刻骨銘心的,在茫茫人生的歷程中,留下了永遠不滅的痕跡。

南下廣東的蹉跎歲月經典散文

九十年代初的廣州,是改革開放的最前沿,當時市場經濟已逐漸完善,新思想、新觀念與日一新,南來北往的人們各自懷着不同的夢想,源源不斷地湧向廣東,南下潮,風起雲湧、氣勢蓬勃、波瀾壯闊。

廣州是一個極富包容性的開發性城市,充滿了精彩與神祕。你隨意之間就可以看到它生機勃勃、奢華多彩的一面,又能很快地嘗受到艱辛困惑、痛苦無奈的另一面。那些從四面八方來求職、謀生的漂泊者、充滿幻想的淘金者、尋求發展的追夢人、為生存而艱辛奔波的人們。在那囊中羞澀的無奈之時,這個擠滿平民百姓的城中村,會以它巨大的包容性收留了他們。讓他們能輕易地尋到一個臨時喘氣的落腳之處、暫息之地。

廣州天河石牌村,當地人稱為貧民窟,萬民窟,當時彙集着全國各地來廣州實現淘金夢想的各色男女,據説,在這塊4.3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常駐流動人口約有30餘萬人。廣州流動人口有三分之二在天河,而天河的流動人口三分之二在石牌村。在這個極為複雜的特殊人羣和特殊的環境下的彈丸之地上,日日夜夜不斷的演繹着不同版本《七十二家房客》的故事,承載着幾多人羣的喜、怒、哀、樂與夢想,釋放着他們各異各色不同的情懷。

當時的石牌、三元里及火車站並稱為廣州的三亂,石牌卻是為最,集黑、亂、黃於一體。石牌村的黑,還表現在它村子裏終日見不到陽光,如住在石牌村的話,你總是不知道是時間了,當一覺醒來,只有看了表才知道是幾點。石牌村的亂名於兩點,一是道路、房屋佈局的亂,初來咋到的人沒有不迷路的。有説,如果當年鬼子進了村,就如進入迷宮,讓他有進沒出,一舉便可將他殲滅之。初來的租客沒有一個不迷路的,就是住了二三個月,也會常常走錯了路,鬧不好還要繞一會才能找到自家的門。二是治安的亂,如果你家沒被小偷光顧過,那説明就不是石牌村了;屋屋好似“側目莫敢過其門”的“新龍門客棧”。村裏每條巷子兩邊都是商鋪、飯店、酒樓、士多、髮廊、大排擋的夜宵、喝啤酒吃炒田螺和燒烤的人們燈火通明、通宵達旦。小巷子裏的街道上,不分晝夜地擠滿了匆匆穿梭的人羣, 站在石牌村的村口向裏面張望。彎彎曲曲的巷子裏全是湧動的人頭,巷子兩邊有兩道華麗的“風景線,”一道是數不清的天南海北小吃店,門前燈紅酒綠的招牌和大大小小的髮廊。一道是穿着質次價廉的時尚服裝,衣着暴露,千姿百態的站街小姐,自然分成左右兩行,一個挨着一個,一眼看不到尾。

城市現代化的建設,讓那些祖祖輩輩以農耕為生的郊區農民如夢幻般地獲得了上天的`恩賜。一夜之間突然改變了自己貧窮的命運。租賃房屋成了本土村民的豐碩收入,城中村中奇形百態的“握手樓”“親嘴樓”滋潤着城市現代化的建設,也在為那些廉價的勞工和外來人羣提供廉價惡劣的生存空間。

為了更多的出租房子,石牌村的村民把所有能蓋房子的地方都蓋起了樓房,樓房密度之高,全國罕見,村裏面,一年365天,天天有人拆房子,天天有人建房子。 所建的房子已經不是“樓挨樓” ,準確的説是“樓貼着樓”。樓高的有十層左右,低的也有六、七層。高高低低的樓房緊緊地貼在一起,樓和樓之間的距離只有20公分,甚至是10公分。很難能想象出來這樣的樓房是怎麼樣蓋出來的。開着窗户,一家説話,幾家聽,幾下就能從窗户之間越過去。巷子裏的街道很窄很窄,大多數街道只能過一個小推車,有的街道真正是“擦肩而過”。最寬的“逢源大街” 也就不過三、四米多。走在石牌村裏的街道上,暗無天日。抬起頭。只能看到頭頂上從前至後的一道狹窄白光,分不出東南西北,也看不到陽光,來回轉上兩圈,只會覺得頭昏腦脹,心悶氣短,眼睛發花。要是能從空中往下看,村裏的巷子密如蛛網,彎彎曲曲,條條相連。不管是春夏秋冬,任何時候。路面永遠都是濕漉漉的,街道上都是泥濘和水,很少有乾的時候。到入陰雨季節,靡靡的雨水似春蠶抽絲般慢慢吞吐,把整個村子浸泡在一股濕潤膨脹的“氣袋”裏。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鋪天蓋地的腐爛氣味,但奇怪的是,不管下再大的雨,積水一下子淹過了腳面,甚至快到膝蓋,雨一停,幾分鐘後,積水就會排的乾乾淨淨,從沒有聽説房屋被水淹過。

石牌村是當時全國高學歷人羣居住密集度最高的地方,同時也是全國文化水平最低人員居住密集度最高的地方。 石牌西路彙集着廣州電腦城、天河電腦城、太平洋電腦城等華南乃至全國知名的IT商城,常年住着近十萬IT界的精英。 與石牌崗頂不遠便是廣州的地標中信大廈、天河體育中心、天河城、天河購書中心、南方人才市場等。緊挨石牌東路便是暨南大學,華南師範大學,華南理工大學、華南農業大學等知名大學學府,在石牌村裏居住的大多是周圍電腦城、公司寫字樓、商企的職員、也住滿了在周邊酒店、KTV/桑拿中心上班的小姐。 還有那些夾着文憑充滿幻想來自全國各地的應聘者,他們天天一羣一羣的來,天天一羣一羣的離去。如果你在牌坊口站上幾分鐘,便能看到拖着大把行李的人進進出出,他們帶着理想來的,也許是帶着遺憾離開了,還有哪些被打破了鐵飯碗,買斷工齡淪落為城市貧民的下崗職工。更多的是那些來自北方走出山區,離開田地,雙手空空及無一技之長而又渴望成為城市人的農民和他們的兒女們。還有那些因各種各樣原因不得不遠走他鄉的人們和社會邊緣人。在現實社會中,處處是銅牆鐵壁,一不當心便是頭破血流,絕大多數的人們都以不適應環境為由而撤了回去,也有那些付出了艱辛與痛苦,承受住現代城市生活的高壓力、高節奏,適應了它,並就此走向了“成功”;在一個資料上看到,知名的歌手汪峯、網易CEO丁磊、某知名畫家早期都在石牌村居住過。

廣州人把不講粵語的人都叫做“北方人,”不會講粵語,出了城中村就會與社會無法溝通,幾乎是寸步難行。但城中村裏有90%以上的“北方人”。講的語言包羅萬象,有普通話、客家話、潮州話、湖南、湖北話、四川話、雲南話、東北話、新疆話等等、等等。全國各地的絕大多數的語言、方言在這裏都可以聽得到,甚至有操着津巴布韋英文的黑人也在裏面瞎轉悠。講得的話是八大方言,南腔北調。吃的也是包羅萬象,要啥有啥。酸辣苦甜、清香淡鹹,東北的羊肉餃子,重慶的麻辣火鍋,蘭州的牛肉拉麪,天津的狗不理包子,廣東拉腸粉等等、等等,就是西安的涼皮,陝北的洋芋叉叉也是能找得到的。

南來北往人,天天有退房走,天天有來人住。收購、出售舊傢俱,舊電器的生意十分火爆,要走的人,火急火燎。見錢就賣。入住的人,住了進來就要用,反正用的時間不會太長,能用就行,不挑不揀。一箇舊貨店的老闆得意的説過,有件舊電器他已經收了三次,賣出了四次了。

石牌村裏的生活成本,低的可以容忍和接納任何一個剛下火車,身上只有分文的漂泊之人。村子裏最簡易的房子租金可以按天支付,最低廉的飯食可以以元、角計算。在走投無路時,不用出村就可以學到混口小飯的生存技巧。倒賣個水果、甘蔗,出租個影碟、舊書刊。甚至站在村口,為初來咋到的人,中介上一間合適的住房,提提行李,搬搬東西,也是都混上一碗飯吃的。要是真能紮下勢,提上一個蛇皮袋,去揀那些滿地丟棄的礦泉水空瓶,就能每天過上“食宿無憂”的生活。我曾遇到過一個,惹了點麻煩,躲避在石牌村裏的李姓陝西人,在無力再支付房租和飯錢的情況下,在街邊擺個小桌子叫賣起陝西涼皮,也維持了一段時間的“慘淡的生活。”

當時,石牌村裏的人們,如同從四面八方飛來借居於此的眾多候鳥,息息一時。不管是在做什麼生意的人,還是尋求和等待機遇的人,還是在無奈之中被困留此地的人,他們都在為了自己的生存,每天忙着各自的營生,蜂忙蟻走,早出晚歸,匆匆擦肩而過,無暇顧及對方,也從不駐足互相張望。他們唯一共同的願望就是希望,希望有那麼一天,可以“有尊嚴地”飛離於此地。(後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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