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浪漫主義的詩歌及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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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是盛唐著名詩人李白,其詩歌具有濃厚的浪漫主義特色,洋溢着火焰般的激情,具有“氣吞萬里如虎”的氣勢,接下來小編蒐集了李白浪漫主義的詩歌及賞析,歡迎查看。

李白浪漫主義的詩歌及賞析

  1、峨眉山月歌

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

  譯文

峨眉山上,半輪明月高高地掛在山頭,月亮倒映在平羌江那澄澈的水面。夜裏我從清溪出發奔向三峽,到了渝州就能看到你(峨眉山上的月亮)了,多麼思念你啊!

  賞析

這一首詩出自《李太白全集》卷八,是年輕的李白初離蜀地時的作品,大約作於725年(開元十三年的時候)以前。全詩意境明朗,語言淺近,音韻流暢。《唐詩箋註》:“‘君’指月。月在峨眉,影入江流,因月色而發清溪,及向三峽,忽又不見月,而舟已直下渝州矣。詩自神韻清絕。” 詩從“峨眉山月”寫起,點出了遠遊的時令是在秋天。“秋”字因入韻關係倒置句末。秋高氣爽,月色特明(“秋月揚明輝”)。以“秋”字形容月色之美,信手拈來,自然入妙。月只“半輪”,使讀者聯想到青山吐月的優美意境。峨眉山附近的青衣江源出於四川蘆山縣,流至樂山縣入岷江。次句“影”指月影,“入”和“流”兩個動詞構成連動式謂語,寓言月影映入江水,又隨江水流去。在固定位置觀水中月影,任憑江水怎樣流,月影卻是不動的。“月亮走,我也走”,只有觀者順流而下,才會看到“影入江水流”的妙景。所以此句不僅寫出了月映清江的美景,同時暗點秋夜行船之事,意境空靈入妙。

次句境中有人,第三句中人已露面:他正連夜從清溪驛出發進入岷江,向三峽駛去。“仗劍去國,辭親遠遊”的青年,乍離鄉土,對故國故人戀戀不捨。江行見月,如見故人。然而明月畢竟不是故人,於是只能“仰頭看明月,寄情千里光”了。末句“思君不見下渝州”表現了依依惜別的無限情思,語短情長。

峨眉山——平羌江——清溪——三峽——渝州,詩境就這樣漸次為讀者展開了一幅千里蜀江行旅圖。除“峨眉山月”而外,詩中幾乎沒有更具體的景物描寫;除“思君”二字,也沒有更多的抒情。然而“峨眉山月”這一集中的藝術形象貫串整個詩境,成為詩情的觸媒。由它引發的意藴相當豐富:山月與人萬里相隨,夜夜可見,使“思君不見”的感慨愈加深沉。明月可親而不可近,可望而不可接,更是思友之情的象徵。詩中詠月的地方,都在抒發江行思友之情,令詩人李白感到很陶醉。

本來,短小的絕句在表現時空變化上頗受限制,因此一般寫法是不同時超越時空,而此詩所表現的時間與空間跨度到了馳騁自由的境地。二十八個字中,地名出現了五處,共十二字,這在萬首唐人絕句中是僅見的。它“四句入地名者五,古今目為絕唱,殊不厭重”(王麟洲語),其原因在於:詩境中無處不滲透着詩人李白江行體驗和思友之情,無處不貫串着山月這一具有象徵意義的藝術形象,這就把廣闊的空間和較長的時間統一起來。其次,地名的處理也富於變化。“峨眉山月”、“平羌江水”是地名附加於景物,是虛用;“發清溪”、“向三峽”、“下渝州”則是實用,而在句中位置也有不同。這樣,詩句就顯得沒有痕跡,妙入化工。

明代王世貞評價説:“此是太白佳境,二十八字中有峨眉山、平羌江,清溪、三峽、渝洲。使後人為之,不勝痕跡矣,益見此老爐錘之妙。”

詩中凡詠月處,皆抒發江行思友之情,令人陶醉。 詩境中無處不滲透着詩人李白江行體驗和思友之情,無處不貫串着山月這一具有象徵意義的藝術形象,這就把廣闊的空間和較長的時間統一起來。

  2、早發白帝城 / 白帝下江陵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譯文

清晨,朝霞滿天,我就要踏上歸程。從江上往高處看,可以看見白帝城彩雲繚繞,如在雲間,景色絢麗!千里之遙的江陵,一天之間就已經到達。

兩岸猿猴的啼聲不斷,迴盪不絕。猿猴的啼聲還回蕩在耳邊時,輕快的小船已駛過連綿不絕的萬重山巒。

  賞析

首句“彩雲間”三字,描寫白帝城地勢之高,為全篇描寫下水船走得快這一動態蓄勢。“彩雲間”的“間”字當作隔斷之意,詩人李白回望雲霞之上的白帝城,以前的種種恍如隔世。一説形容白帝城之高,水行船速全在落差。如果不寫白帝城之高,則無法體現出長江上下游之間斜度差距之大。白帝城地勢高入雲霄,於是下面幾句中寫舟行的迅捷、行期的短暫、耳(猿聲)目(萬重山)的不暇迎送,才一一有着落。“彩雲間”也是寫早晨景色,顯示出從晦暝轉為光明的大好氣象,而詩人李白便在這曙光初燦的時刻,懷着興奮的心情匆匆告別白帝城。

第二句的“千里”和“一日”,以空間之遠與時間之短作懸殊對比。這裏,巧妙的地方在於那個“還”字上。“還”,歸來的意思。它不僅表現出詩人李白“一日”而行“千里”的痛快,也隱隱透露出遇赦的喜悦。江陵本非李白的家鄉,而“還”字卻親切得如同回鄉一樣。一個“還”字,暗處傳神,值得讀者細細玩味。

第三句的境界更為神妙。古時長江三峽,“常有高猿長嘯”。詩人李白説“啼不住”,是因為他乘坐飛快的輕舟行駛在長江上,耳聽兩岸的猿啼聲,又看見兩旁的山影,猿啼聲不止一處,山影也不止一處,由於舟行人速,使得啼聲和山影在耳目之間成為“渾然一片”,這就是李白在出峽時為猿聲山影所感受的情景。身在這如脱弦之箭、順流直下的船上,詩人李白感到十分暢快和興奮。清代桂馥稱讚:“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飛越。”(《札樸》)

瞬息之間,“輕舟”已過“萬重山”。為了形容船快,詩人李白除了用猿聲山影來烘托,還給船的本身添上了一個“輕”字。直説船快,那便顯得笨拙;而這個“輕”字,卻別有一番意藴。三峽水急灘險,詩人李白溯流而上時,不僅覺得船重,而且心情更為滯重,“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上三峽》)。如今順流而下,行船輕如無物,船的快速讀者可想而知。而“危乎高哉”的“萬重山”一過,輕舟進入坦途,詩人李白歷盡艱險、進入康莊旅途的快感,也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來了。這最後兩句,既是寫景,又是比興,既是個人心情的表達,又是人生經驗的總結,因物興感,精妙無倫。

全詩給人一種鋒稜挺拔、空靈飛動之感。然而只看這一首詩的氣勢的豪爽,筆姿的駿利,還不能完備地理解全詩。全詩洋溢的是詩人李白經過艱難歲月之後突然迸發的一種激情,所以在雄峻和迅疾中,又有豪情和歡悦。快船快意,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想象餘地。為了表達暢快的心情,詩人李白還特意用上平“刪”韻的“間”、“還”、“山”來作韻腳,使全詩顯得格外悠揚、輕快,回味悠長。

  3、夢遊天姥吟留別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

天台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度鏡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盪漾清猿啼。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

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

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開。

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

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

惟覺時之枕蓆,失向來之煙霞。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

別君去兮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譯文

海外來的客人談起瀛洲,(大海)煙波渺茫,(瀛洲)實在難以尋求。紹興一帶的人談起天姥山,在雲霧霞光中有時還能看見。天姥山高聳入雲,連着天際,橫向天外。山勢高峻超過五嶽,遮掩過赤城山。天台山高一萬(一萬為正確版本,四萬經考證為誤傳)八千丈,對着天姥山好像要向東南傾斜拜倒一樣。

我根據越人説的話夢遊到了紹興,一天夜裏,飛渡過了明月映照的鏡湖。鏡湖的月光照着我的影子,一直送我到了剡溪。謝靈運住的地方現在還在,清澈的湖水盪漾,猿猴清啼。腳上穿着謝公當年特製的木鞋,攀登直上雲霄的山路。(上到)半山腰就看見了從海上升起的太陽,空中傳來天雞的叫聲。山路盤旋彎曲,方向不定,迷戀着花,依倚着石頭,不覺天色已經晚了。熊在怒吼,龍在長鳴,巖中的泉水在震響,使森林戰慄,使山峯驚顫。雲層黑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水波動盪生起了煙霧。電光閃閃,雷聲轟鳴,山峯好像要被崩塌似的。仙府的石門,訇的一聲從中間打開。天色昏暗看不到洞底,日月照耀着金銀做的宮闕。用彩虹做衣裳,將風作為馬來乘,雲中的神仙們紛紛下來。老虎彈琴,鸞鳥拉車。仙人們排成列,多如密麻。忽然驚魂動魄,恍然驚醒起來而長長地歎息。醒來時只有身邊的枕蓆,剛才夢中所見的煙霧雲霞全都消失了。

人世間的歡樂也是如此,自古以來萬事都像東流的水一樣一去不復返。與君分別何時才能回來,暫且把白鹿放牧在青崖間,等到遊覽時就騎上它訪名川大山。我豈能卑躬屈膝,去侍奉權貴,使我心中鬱鬱寡歡,極不舒坦!

  賞析

詩的開頭幾句是寫入夢的緣由。詩人李白説:海上回來的人談起過瀛洲,那瀛洲隔着茫茫大海,實在難以尋找;越人談起過天姥山,天姥山在雲霞裏時隱時現,也許還可以看得到。“瀛洲”是一座神山,我國古代傳説,東海上有三座神山,一座叫蓬萊,一座叫方丈,一座叫瀛洲。越,現在浙江紹興一帶。“信”,在這裏當“實在”講。

先説“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這一筆是陪襯,使詩一開始就帶有神奇的色彩;再説“越人語天姥,雲霓明滅或可睹”,轉入正題。以下就極力描寫天姥山的高大:“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嶽掩赤城。天台一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詩人李白先拿天姥山跟天相比,只見那山橫在半天雲上,彷彿跟天連結在一起。再拿天姥山跟其他的山相比,它既超過以高峻出名的五嶽,又蓋過在它附近的赤城。“五嶽”,指我國的五座名山,泰山、華山、衡山、嵩山、恆山。“赤城”,是山名,在現在浙江天台北,因為山上赤石羅列,遠看好像紅色的城,所以叫赤城。接着詩人李白又換一個角度以天台山為着眼點來寫,説那天姥山東南方的天台山雖然非常高,但在天姥山面前,也矮小得簡直像要塌倒了。這裏的“天台一萬八千丈”,只是説天台山非常高,並不是説它實有一萬八千丈。

在這裏,詩人李白並沒有直接説出天姥山怎樣高,卻用比較和襯托的手法,把那高聳的樣子寫得淋漓盡致,彷彿那高峻挺拔、在雲霞裏時隱時現的天姥山就在我們眼前,喚起了我們的幻想,跟着詩人李白一步步地向那夢幻境界飛去。

從“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句開始,詩人李白就進入了夢境。從這裏到“失向來之煙霞”一大段,寫的都是夢境,是全詩的主要部分。

詩人李白夢見自己在湖光月色的照耀下,一夜間飛過鏡湖,又飛到剡溪。他看到:謝公投宿過的地方如今還在,那裏淥水盪漾,清猿啼叫,景色十分幽雅。“謝公”,指的是東晉詩人李白謝靈運。謝靈運喜歡遊山,以寫山水詩著稱,浙江的名山他差不多都到過。謝靈運在登天姥山的時候,曾經在剡溪這個地方住宿過,留下了“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的詩句。

接着,李白寫道:“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這裏的“謝公屐”,指的是謝靈運特製的一種登山用的木鞋,鞋底上有木齒,上山就去掉前齒,下山就去掉後齒,這樣走着省力些。“天雞”,是古代傳説裏的一種神雞,相傳住在東海桃都山頂的一棵大樹上,天雞一叫,天下的雞都跟着叫起來。詩人李白説:他穿着謝靈運特製的木屐,登上天姥山的上連青雲的石階。站在高山之巔,看見東海的紅日在半山腰湧出,聽見天雞在空中啼叫。這樣,從飛渡鏡湖到登上天姥山頂,一路寫來,景物一步步變幻,夢境一步步開展,幻想的色彩也一步步加濃,一直引向幻想的高潮。正面展開一個迷離恍惚、光怪陸離的神仙世界:“千巖萬壑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龍吟殷巖泉,慄深林兮驚層巔。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這幾句的意思是説,在千回萬轉的山石之間,道路彎彎曲曲,沒有一定的方向。倚靠着巖石,迷戀繽紛的山花,天忽然昏黑了。熊在咆哮,龍在吟嘯,震得山石、泉水、深林、峯巒都在發抖。天氣也急劇地變化,青青的雲天像要下雨,濛濛的水面升起煙霧。寫得有聲有色。這裏採用了楚辭的句法,不僅使節奏發生變化,而且使讀者聯想到楚辭的風格,更增添了浪漫主義的色彩。

突然間景象又起了變化:在我們面前,霹靂閃電大作,山巒崩裂,轟隆一聲,通向神仙洞府的石門打開了,在一望無邊、青色透明的天空裏,顯現出日月照耀着的金銀樓閣。且看:“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這裏作者接連用四個四言短句“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節奏參差錯落,鏗鏘有力,把天門打開時的雄偉聲勢,充分地寫了出來。“列缺”就是閃電。

在天門打開以前,詩人李白極力鋪敍昏暗恍惚的色彩和驚天動地的響聲,而天門打開以後,景象又是一片光輝燦爛,壯麗非凡。這樣,前者就對後者起了烘托的作用,在詩的氣勢上,形成了一個由低沉到高昂的波瀾。為神仙的出場渲染了神奇的背景。

接着,神仙出場了:“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許多神仙紛紛走出來,穿着彩虹做的衣裳,騎着風當作馬,老虎在奏樂,鸞鳳在拉車。夢境寫到這裏,達到了最高點,詩人李白的幻想真像“天馬行空”,無拘無束地任意奔馳。

讀着這些迷人的詩句,好像是在欣賞色彩鮮豔、變化莫測的童話影片一樣,是那樣富於魅力,那樣引人入勝。使人讀了心往神馳,宛如置身神仙世界。

但是,好夢不長:“忽魂悸以魄動,怳驚起而長嗟。唯覺時之枕蓆,失向來之煙霞。”心驚夢醒,一聲長歎,枕蓆依舊,剛才的煙霧雲霞哪裏去了?詩在夢境的最高點忽然收住,急轉直下,由幻想轉到現實,彷彿音樂由響徹雲霄的高音,一下子轉入低音,使聽者心情也隨着沉靜下來。讀詩,尤其是讀古體詩,全篇的波瀾起伏是應該注意體會的。

詩人李白由夢醒後的低徊失望,引出了最後一段。這一段由寫夢轉入寫實,揭示了全詩的中心意思。這一首詩是用來留別的,要告訴留在魯東的朋友,自己為什麼要到天姥山去求仙訪道。這一段是全詩的主旨所在,在短短的幾句詩裏,表現了詩人李白的內心矛盾,迸發出詩人李白強烈的感情。他認為,如同這場夢遊一樣,世間行樂,總是樂極悲來,古來萬事,總是如流水那樣轉瞬即逝,還是騎着白鹿到名山去尋仙訪道的好。這種對人生的傷感情緒和逃避現實的態度,表現了李白思想當中消極的一面。封建社會裏屬於封建統治階級的知識分子,在政治上遭受挫折的情況下,對人生抱消極態度,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們評價這一首詩裏所表現的李白的思想,決不能只看到這一面,還要看到另一面,更強烈的一面。在李白的思想當中,和“人生無常”相伴而來的,不是對人生的屈服,不是跟權臣貴戚同流合污,而是對上層統治者的蔑視和反抗。他的求仙訪道,也不是像秦始皇、漢武帝那樣為了滿足無窮的貪慾,而是想用遠離現實的辦法表示對權臣貴戚的鄙棄和不妥協,正像詩的結句所説:“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哪能夠低頭彎腰伺候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使得我整天不愉快呢!從這裏可以看出詩人李白的思想是曲折複雜的,但是它的主要方面是積極的,富有反抗精神的。

下面再簡單談談這一首詩的藝術風格。

李白是我國古代詩人李白中浪漫主義流派的傑出代表。這一首詩,在構思和表現手法方面,就富有浪漫主義色彩。它完全突破了一般送別、留別詩的惜別傷離的老套,而是借留別來表明自己不事權貴的政治態度。在敍述的時候,又沒有采取平鋪直敍的辦法,而是圍繞着一場遊仙的夢幻來構思的,直到最後才落到不事權貴的主旨上。這樣的構思,給詩人李白幻想的馳騁開拓了廣闊的領域。跟這樣的構思相適應的是,大膽運用誇張的手法來描述幻想中的世界,塑造幻想中的形象。在這方面,詩人李白顯示了非凡的才能,他寫熊咆龍吟,寫雷電霹靂,寫空中樓閣,寫霓衣風馬……把幻想的場面寫得活靈活現,真是令人眼花繚亂,驚心動魄。杜甫説李白“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是十分恰當的評論。還應該注意,作者不是為寫幻想而寫幻想的,寫幻想是為“不事權貴”的主旨服務的。他寫神仙世界的美麗,正是反襯現實世界的醜惡;寫自己一心想遨遊仙境,正是表現對現實世界的憎惡,不願跟權臣貴戚同流合污。不事權貴的主旨,像一盞聚光燈,把全詩照明,幻想在這燈光裏才生動起來,否則,即使再鋪張百倍,也是不會放出動人的光彩的`。

這一首詩是七言古詩。七言古詩是舊體詩的一種,在唐以前就形成了。到了唐代在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上都得到充分的發展。這種詩體,主要是七言,也可以兼用或長或短的句子。用韻,可以一韻到底,也可以中間換韻。句數不限,篇幅可長可短,於舊體詩中是比較少受格律拘束的一種。李白很善於寫七言古詩。這大概是由於這種詩體流暢自然的特點,更適合於表現他的豪邁奔放的思想感情。就這一首詩來説,句法的變化極富於創造性。雖然以七言為基調,但是還交錯地運用了四言、五言、六言和九言的句子。這樣靈活多樣的句法用在一首詩裏,卻並不覺得生拼硬湊,而是渾然一體,非常協調。這是因為全詩為一條感情發展的脈絡所貫穿,隨着感情的起落,詩句有長有短,節拍有急有緩。有人説李白的詩“雖千變萬化,如珠之走盤,自不越乎法度之外”,這是十分恰當的。 (劉國正)

這首詩在構思和表現手法上極富浪漫主義色彩。為了借惜別來表現自己不事權貴的態度,詩人李白構思出一幅夢遊奇景,塑造出—個個夢幻中的生動形象,這就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楚辭的風格,加重了詩的浪漫主義色彩。再把這些與當時醜惡的現實加以對比,才回到不事權貴的主旨上來,幾乎是天衣無縫。這奇特的構思是運用了比喻、對比、襯托、誇張、聯想等手法,把幻想中的事物寫得活靈活現,驚心動魄。無怪乎杜甫評論此詩是“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4、蜀道難

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

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鈎連。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

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攀援 一作:攀緣)

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

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歎。

問君西遊何時還?畏途巉巖不可攀。

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

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

連峯去天不盈尺,枯鬆倒掛倚絕壁。

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

其險也如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也如此 一作:也若此)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

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諮嗟!

  譯文

唉呀呀!多麼高峻偉岸!

蜀道真太難攀登,簡直難於上青天。

傳説中蠶叢和魚鳧建立了蜀國,開國的年代實在久遠無法詳談。

自從那時至今約有四萬八千年,秦蜀被秦嶺所阻從不溝通往返。

西邊太白山有飛鳥能過的小道。從那小路走可橫渡峨眉山頂端。

山崩地裂蜀國五壯士被壓死了,兩地才有天梯棧道開始相通連。

上有擋住太陽神六龍車的山巔,下有激浪排空迂迴曲折的大川。

善於高飛的黃鶴尚且無法飛過,即使猢猻要想翻過也愁於攀援。

青泥嶺多麼曲折繞着山巒盤旋,百步之內縈繞巖巒轉九個彎彎。

屏住呼吸仰頭過參井皆可觸摸,用手撫胸驚恐不已徒長吁短歎。

好朋友呵請問你西遊何時回還?

可怕的巖山棧道實在難以登攀!

只見那悲鳥在古樹上哀鳴啼叫;雄雌相隨飛翔在原始森林之間。

月夜聽到的是杜鵑悲慘的啼聲,令人愁思綿綿呵這荒蕩的空山!

蜀道真難走呵簡直難於上青天,叫人聽到這些怎麼不臉色突變?

山峯座座相連離天還不到一尺;枯鬆老枝倒掛倚貼在絕壁之間。

漩渦飛轉瀑布飛瀉爭相喧鬧着;水石相擊轉動像萬壑鳴雷一般。

那去處惡劣艱險到了這種地步;

唉呀呀你這個遠方而來的客人,為了什麼而來到這險要的地方?

劍閣那地方崇峻巍峨高入雲端,只要一人把守千軍萬馬難攻佔。

駐守的官員若不是自己的近親;難免要變為豺狼踞此為非造反。

清晨你要提心吊膽地躲避猛虎;傍晚你要警覺防範長蛇的災難。

豺狼虎豹磨牙吮血真叫人不安;毒蛇猛獸殺人如麻即令你膽寒。

錦官城雖然説是個快樂的所在;如此險惡還不如早早地把家還。

蜀道太難走呵簡直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令人不免感慨與長歎!

  賞析

這一首詩大約是天寶(唐玄宗年後,742~756)初年,李白第一次到長安時寫的。《蜀道難》是他襲用樂府古題,展開豐富的想象,着力描繪了秦蜀道路上奇麗驚險的山川,並從中透露了對社會的某些憂慮與關切。

詩人李白大體按照由古及今,自秦入蜀的線索,抓住各處山水特點來描寫,以展示蜀道之難。

從“噫籲嚱”到“然後天梯石棧相鈎連”為一個段落。一開篇就極言蜀道之難,以感情強烈的詠歎點出主題,為全詩奠定了雄放的基調。以下隨着感情的起伏和自然場景的變化,“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的詠歎反覆出現,像一首樂曲的主旋律一樣激盪着讀者的心絃。

説蜀道的難行比上天還難,這是因為自古以來秦、蜀之間被高山峻嶺阻擋,由秦入蜀,太白峯首當其衝,只有高飛的鳥兒能從低缺處飛過。太白峯在秦都咸陽西南,是關中一帶的最高峯。民諺雲:“武公太白,去天三百。”詩人李白以誇張的筆墨寫出了歷史上不可逾越的險阻,並融匯了五丁開山的神話,點染了神奇色彩,猶如一部樂章的前奏,具有引人入勝的妙用。下面即着力刻畫蜀道的高危難行了。

從“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至“使人聽此凋朱顏”為又一段落。這一段極寫山勢的高危,山高寫得愈充分,愈可見路之難行。你看那突兀而立的高山,高標接天,擋住了太陽神的運行;山下則是衝波激浪、曲折迴旋的河川。詩人李白不但把誇張和神話融為一體,直寫山高,而且襯以“回川”之險。唯其水險,更見山勢的高危。詩人李白意猶未足,又借黃鶴與猿猱來反襯。山高得連千里翱翔的黃鶴也不得飛度,輕疾敏捷的猿猴也愁於攀援,不言而喻,人行走就難上加難了。以上用虛寫手法層層映襯,下面再具體描寫青泥嶺的難行。

青泥嶺,“懸崖萬仞,山多雲雨”(《元和郡縣誌》),為唐代入蜀要道。詩人李白着重就其峯路的縈迴和山勢的峻危來表現人行其上的艱難情狀和畏懼心理,捕捉了在嶺上曲折盤桓、手捫星辰、呼吸緊張、撫胸長歎等細節動作加以摹寫,寥寥數語,便把行人艱難的步履、惶悚的神情,繪聲繪色地刻畫出來,困危之狀如在目前。

至此蜀道的難行似乎寫到了極處。但詩人李白筆鋒一轉,借“問君”引出旅愁,以憂切低昂的旋律,把讀者帶進一個古木荒涼、鳥聲悲悽的境界。杜鵑鳥空谷傳響,充滿哀愁,使人聞聲失色,更覺蜀道之難。詩人李白借景抒情,用“悲鳥號古木”、“子規啼夜月”等感情色彩濃厚的自然景觀,渲染了旅愁和蜀道上空寂蒼涼的環境氣氛,有力地烘托了蜀道之難。

然而,逶迤千里的蜀道,還有更為奇險的風光。自“連峯去天不盈尺”至全篇結束,主要從山川之險來揭示蜀道之難,着力渲染驚險的氣氛。如果説“連峯去天不盈尺”是誇飾山峯之高,“枯鬆倒掛倚絕壁”則是襯托絕壁之險。

詩人李白先托出山勢的高險,然後由靜而動,寫出水石激盪、山谷轟鳴的驚險場景。好像一串電影鏡頭:開始是山巒起伏、連峯接天的遠景畫面;接着平緩地推成枯鬆倒掛絕壁的特寫;而後,跟蹤而來的是一組快鏡頭,飛湍、瀑流、懸崖、轉石,配合着萬壑雷鳴的音響,飛快地從眼前閃過,驚險萬狀,目不暇接,從而造成一種勢若排山倒海的強烈藝術效果,使蜀道之難的描寫,簡直達到了登峯造極的地步。如果説上面山勢的高危已使人望而生畏,那此處山川的險要更令人驚心動魄了。

風光變幻,險象叢生。在十分驚險的氣氛中,最後寫到蜀中要塞劍閣,在大劍山和小劍山之間有一條三十里長的棧道,羣峯如劍,連山聳立,削壁中斷如門,形成天然要塞。因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歷史上在此割據稱王者不乏其人。詩人李白從劍閣的險要引出對政治形勢的描寫。他化用西晉張載《劍閣銘》中“形勝之地,匪親勿居”的語句,勸人引為鑑戒,警惕戰亂的發生,並聯系當時的社會背景,揭露了蜀中豺狼的“磨牙吮血,殺人如麻”,從而表達了對國事的憂慮與關切。唐天寶初年,太平景象的背後正潛伏着危機,後來發生的安史之亂,證明詩人李白的憂慮是有現實意義的。

李白以變化莫測的筆法,淋漓盡致地刻畫了蜀道之難,藝術地展現了古老蜀道逶迤、崢嶸、高峻、崎嶇的面貌,描繪出一幅色彩絢麗的山水畫卷。詩中那些動人的景象宛如歷歷在目。

李白之所以描繪得如此動人,還在於融貫其間的浪漫主義激情。詩人李白寄情山水,放浪形骸。他對自然景物不是冷漠的觀賞,而是熱情地讚歎,藉以抒發自己的理想感受。那飛流驚湍、奇峯險壑,賦予了詩人李白的情感氣質,因而才呈現出飛動的靈魂和瑰偉的姿態。詩人李白善於把想象、誇張和神話傳説融為一體進行寫景抒情。言山之高峻,則曰“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狀道之險阻,則曰“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鈎連”。詩人李白“馳走風雲,鞭撻海嶽”(陸時雍《詩鏡總論》評李白七古語),從蠶叢開國説到五丁開山,由六龍回日寫到子規夜啼,天馬行空般地馳騁想象,創造出博大浩渺的藝術境界,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透過奇麗峭拔的山川景物,彷彿可以看到詩人李白那“落筆搖五嶽、笑傲凌滄洲”的高大形象。

唐以前的《蜀道難》作品,簡短單薄。李白對東府古題有所創新和發展,用了大量散文化詩句,字數從三言、四言、五言、七言,直到十一言,參差錯落,長短不齊,形成極為奔放的語言風格。詩的用韻,也突破了樑陳時代舊作一韻到底的程式。後面描寫蜀中險要環境,一連三換韻腳,極盡變化之能事。所以殷璠編《河嶽英靈集》稱此詩“奇之又奇,自騷人以還,鮮有此體調”。

關於此篇,前人有種種寓意之説,斷定是專為某人某事而作的。明人胡震亨、顧炎武認為,李白“自為蜀詠”,“別無寓意”。今人有謂此詩表面寫蜀道艱險,實則寫仕途坎坷,反映了詩人李白在長期漫遊中屢逢躓礙的生活經歷和懷才不遇的憤懣,迄無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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