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讀班的那個愛情神廚散文

潔白的信封，奔放的字跡，熟悉的地址，厚厚的信箋，惴惴地看完最後一段，臉上再沒了往日會意的笑。淚，如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大顆大顆地滾落……

追她時，他千方百計地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長處。一天一起吃飯，渲染完自己的養花心得和輝煌成果後，他忽然一改神采飛揚的自豪和驕傲，有些靦腆地憨笑着壓低聲音説，告訴你件事兒，不許笑我啊：我還會做飯……

她當即笑岔了氣，他無奈地瞅瞅周圍吃飯的人射過來的齊刷刷的目光，又求救般地覷着她委屈地説，説了不許笑的嘛……她好不容易止住笑，吃吃地問，男生會做飯又不是什麼醜事，幹嘛説得像跟特務交代地下工作似的？他聽完鬆了口氣，原來不是笑自己沒男子漢氣概啊。她卻在心裏暗暗得意，一不留神就賺了個廚師，以後可輕鬆啦！

追到她後，他更是脱胎換骨重新做人了，往日的懶散收拾得不留半點痕跡。食堂的飯菜實在難以下嚥，她寧可捱餓也不願讓味覺倍受摧殘。他春風化雨般的思想工作沒能做通，便每天一下課第一個衝出教室，把自行車開得像飛機。等她慢慢踱過去時，小餐館裏已擠滿了點菜的鬧哄哄的學生，他們的小炒卻剛好端上桌子，還不緊不慢地冒着熱氣，香味撲鼻。

她吃飯很不認真，經常只吃一點點就不願繼續了，卻每次都不得不在他的“坑蒙拐騙”兼恐嚇下再加一兩口。一天，看見一個學生邊翻新到的《青年文摘》邊等菜，她不由得兩眼冒出綠油油的光。他馬上笑眯眯地説，把這碗飯吃完，再吃半碗，我獎勵你一本新到的《青年文摘》。真的？一言為定！還沒緩過神來的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等她清醒過來驚呼上當時為時已晚：他已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她又添了一大勺飯。氣鼓鼓地瞪着一臉壞笑的他，一言九鼎的她把碗裏的飯咬得像吃胡蘿蔔似的咯咯響。在他不間斷的加油聲中，她終於圓滿完成了任務，捧着戰利品樂呵呵地宣佈：今天下午和明天一天，都再不吃半粒米飯啦……

那天她的好友靜和他們一起吃飯。靜習慣邊吃飯邊喝水，她皺皺眉關愛地説，這樣對消化不好，吃完再喝吧。他馬上點頭説是啊是啊，對消化不好的，吃完再喝。靜看看他，忍住笑，欲言又止。片刻後，靜又邊吃邊喝，杯子裏的水見底了，靜伸手去拿茶壺。他見狀馬上給靜續滿水。她瞪了他一眼，説了邊吃飯邊喝水對消化不好你還給她倒水！他一怔，繼而笑嘻嘻地對她説，少喝一點沒關係的；又故作嚴肅地對靜説，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能再邊吃飯邊喝水哦。她撲哧一聲笑了。靜也嘿嘿地笑着説：這場景讓我想起了你們以後。不許胡説！她馬上打斷靜，臉上泛起紅暈。想起我們以後什麼？他倒真一臉茫然，傻呼呼地追問。她的臉更紅了，靜壞笑着善解人意地只在她耳邊説，讓我想起你們以後有了baby一家三口吃飯的情景。她捶了靜一拳，就知道你會這麼説，二人笑作一團，只剩他仍然一臉無辜的瞪大眼睛……

大學聯考臨近，學習越來越緊張了。小餐館的飯菜吃久了，也膩了，跑來跑去也很浪費時間。他便每天飛車去快餐店，迅速吃完後再給在教室看書的她帶回一份。坐在她旁邊滿意地監督她吃完，他每次都不忘深情地説一句，老婆，我愛你！然後在她緊張地看周圍有沒人聽見，伸腳踢他之前勝利“逃亡”，趕回去午休。

每個月的那幾天，她都痛不欲生，課都上不了，只能請假躺在寢室。他總會為她買來可口的飯菜，託女同學帶給她，還不停地叮囑，一定記得叫她多吃點啊。每次他都會滿臉疼惜地説，以後每個月的那幾天，一切家務我承擔，你就舒舒服服地當皇太后吧。她羞澀地轉身，哼，誰説了會嫁給你的？

直到上大學後才真正見識了他做飯的手藝。十.一國慶，坐了七八個小時的火車過去，同住在他姐姐家裏。小傢伙，起牀了！吃飯了！睜開惺忪的睡眼，繫着圍裙的他讓她呵呵直笑。清淡的雞蛋麪條讓滿室生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故意擺出審訊的架勢：老實交代，是不是放了希望飼料什麼的`，要不然怎麼香味這麼誘人？嘿嘿，誇我手藝好也用不着這麼拐彎抹角吧？好的還在後頭呢！果然，他的菜燒得真叫一絕。

中午，他一頭鑽進廚房，像模像樣地用鍋碗瓢盆演奏出一曲奇特的交響樂。她悄俏地溜進去，踮着腳尖輕輕地為他拭去額上亮晶晶的汗珠，又拿起報紙呼哧呼哧地給他人工降風。他卻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着把她推出去，這裏油煙大，小心嗆着。不一會兒，幾盤色香味俱全的佳餚新鮮出爐了。他得意洋洋，選我沒錯吧？！她洋洋得意，這個廚師很合格！吃完後她和姐姐搶着收拾碗筷，他偷偷溜近廚房，從後面擁住正在洗碗的她，在她耳邊温柔地説，老婆，辛苦了……

然而，一切終究成為往事，飄散在風中，再也無處可尋了。他會是個很好的“廚師”，卻再也不會是她的廚師了。

她擦擦止不住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把最後一段又看了一遍：我們還是朋友，還是很好的朋友，不必刻意迴避什麼，而更應坦誠相待。寒假我還去車站接你，在這裏玩幾天，我再好好做幾道菜給你吃。以前總説話不算數，這回一定改正！想吃什麼就給你做什麼。如果以後有了老婆，就不能給你開小灶了，不然她會吃醋的。當然，如果你提點東西來看我，我還是一定會親自下廚的。

眼睛又模糊了，往事卻如電影鏡頭般格外清晰地在眼前一幕幕閃現。那麼多細節，甜蜜的，温馨的，羞澀的，從此都將貼上封存的標籤。每次不經意地想起一個，心中的不捨與疼痛都會遏止不住地升騰，卻也只能默默地獨自承受！

一切已成往事，飄散在風中，再也無處可尋了，不，它們都會分毫不差地鮮活在記憶裏！也許終有一天會被歲月風乾，但總會留下些愛的影子，不可磨滅，温暖心田……

愛過才知情重，醉過方知酒濃。縱然心中仍有痛，卻再不會對他訴説。成長的路上，總有些遺憾必須獨自面對，沒有人該永遠為我們的傷悲買單；就像有些愛，我們真的要過了很久很久以後，才能夠明白，自己真正懷念的，到底是怎樣的人，怎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