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臘月殺年豬散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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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到了臘月,南下漂泊的人兒開始想家了,昨晚,娘打來電話,告知家裏過兩天要殺年豬了,放下電話的我,心頭湧動着欣喜,兒時殺年豬的鏡頭一下子浮現在眼前。

苗家臘月殺年豬散文欣賞

小時候,孩子們盼着殺年豬,殺了年豬,餐餐有肉吃,家家户户就有了過年幸福的前奏,但是,大人老是惦記着土裏田裏的那點兒活,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的幹,土是長東西的,一年四季都在長,母親追着莊稼,趕着日月,整天忙在田間地頭,她恨不得晚上不睡跟着莊稼呆在一起,她擔心偷吃肥料的雜草一夜間就把莊稼給掩蓋了。娘開荒的土地在斷龍山裏,田疇在河壩子上,忙完了田裏的又接着忙土裏的。好不容易盼到冬天,娘要等到臘月下旬,大雪天無法上工,才選個好日子殺豬,每次殺豬,爹就去喊大伯,好日子的那天,大伯準忙不過來。反正阿孃忙功夫,大伯每次都是安排我家排在最後。

那年月的豬就數我家的肥壯,大伯在大平場上,安一口大鍋燒開水,放好一個修豬的大扁桶,大伯把豬欄門打開,一隻豬耳朵一提,那頭懶懶的黑毛肥豬就極不情願的邁出步子出欄了,肥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年豬,在眾人的圍攻下,“撲起撲起”的兇叫着,等它走到階檐巖邊邊上,大夥兒一個合力終於把它摁倒在地,聲音也極為悽慘,這時候,娘準會躲在大鍋前燒開水,隨着“蓋嚴蓋嚴”幾句慘叫,娘心裏咯噔一下,她知道眾人死死的摁倒了大肥豬,大伯一手提着豬耳朵,一手提着殺豬刀,“嗖”的一刀進去,隨着那一聲慘叫,紅刀子“嗖”的一聲出來,隨後,潮頭血“譁”的一聲噴出來了,爹在階屋檐下端着那個大木盆子接潮頭血,一股股鮮血潑下來,如一道紅色的瀑布從豬的心窩子裏傾瀉而下,大家都在“嘖嘖”讚歎:“好!好!一刀見血!”“殺得好!殺得準!年成好!”大伯站在一旁偷樂傻笑。大家死死摁住大肥豬,直到豬失去知覺,血流乾,不再動彈,眾人才鬆了手腳,大伯趕緊在豬的四肢切開一個口子,用長長的通杆理通了四肢,然後對着口子吹氣,吹完一支腳用麻索馬上封好口子捆緊,一陣子,四肢捆好,大肥豬被大伯吹得更大了,大伯小叔哥哥們費力地把漲鼓鼓的肥豬放進平場的大扁桶裏,澆上開水,打幾個滾,提出來,放在兩塊大門板上,大家圍上來,七手八腳的都在刮毛,只有大伯用的是專用的鏟豬毛工具,其他的全是街坊領居的爛鍋鏟瓢瓢或爛瓦片子,只聽見一陣陣“噌噌噌”刮豬毛的聲音,一會兒,一頭白白亮亮的肥豬展現在眼前,大伯用鐵鈎子鈎起豬尾部,大家合力把整頭豬倒掛在壁板豎起的梯子上,大伯從上到下,一刀子輕輕地就破開了豬肚子,取出裏面的內臟,放在大盆子裏,這時候,守在邊上的孩子們準會得到一個豬尿泡,大伯把尿泡裏的尿倒掉,澆水洗淨,只輕輕一吹,豬尿泡像個白圓球,脹鼓鼓的,娘接過大伯吹好的豬尿泡,用手中備好的一根長麻線繫牢,孩子們在平場上追着這個難得的“氣球”到處亂跑,笑的笑,哭的哭,沒得一會兒,白氣球變成了黑氣球。孩子們的搶奪聲,哭喊聲,逗得一旁忙活的大人們哈哈大笑。

大伯用通腸棍幾棍子就把豬大腸翻過來,把裏面的大糞倒掉,清洗乾淨,娘不放心,又端回寨門前的小河清洗,娘要給孩子們做灌腸粑粑。眾人把修好的豬提到堂屋,拿來大稱一稱,280多斤,從河裏匆匆趕回來的娘,笑得合不攏嘴,她養的年豬又是寨子第一名。

大伯一刀子下去,卸下了豬頭,把豬砍成兩半,砍了一個拜年省噶婆的豬腿,其餘的一一砍均勻,爹在一邊抹鹽,抹好了放進瓷缸裏醃幾天,才好掛臘肉,大家切的切豬內臟,切的切頸脖子肉,嬸孃大嫂們洗的.蘿蔔白菜送進廚房,灶房裏,切的切,炒的炒,説着逗樂的笑話,一陣子,灶房裏香飄四溢,從很遠的寨碼頭都可以聞到,我們家務堂多,每年都開兩大桌,大人一大桌,孩子們一大桌。

熱騰騰的菜端上兩張大大的四方桌,孩子們圍上桌來,嘰嘰喳喳鬧得歡騰,開心的阿孃阿婆總是不厭其煩的給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夾菜,餵飯,自己都忘記吃了,大人們圍坐在大桌子上,一大壺老米酒,你一海碗,我一海碗,聲音越扯越高,説的都是些不着調的事兒,他們耍着酒話,説着狠氣,講得到、做得到的大伯年年選為族長,他説話的聲音最洪亮,從高高的土地堂上都可以聽到,大家都説這一餐的豬肉最香,一年忙到頭,一個家族才團在一起。那些開心或不開心的事都擺在酒桌上説,説開了就好了。大家藉着酒氣盡情的説,只有我的阿爹沒出聲。我們這桌一下子都散了,我們這羣猢猻繼續去平場上玩,堆雪人或打雪仗,玩到睡眼迷糊才回家。走進屋,只聽得酒桌上的聲音小了一些,一桌子的人都舌根子打囉,腳跟子打撈,酒桌上説的大話小話,天話地話都不作數;大家喝的是海量還是斗量,都不認輸;最後,都是贏家,半閉着眼睛,還在要拼酒拼話。

大伯孃領着嬸孃和嫂嫂們來了,拽着大伯小叔哥哥們一個個離開酒桌,他們一個個邁着醉意朦朧的方步出了大門還在説狠話:“二回,我灌倒你。”阿婆和阿孃點起蓯膏油送他們一個個回家,伯孃、嬸孃和嫂嫂們聽着“醉酒包”們一個個似真似假的酒話,是好氣又好笑。回到家,阿爹紅着一張臉,一個人守在酒桌旁,阿孃遞上洗腳洗臉水,責罵文弱的爹:“酒不是好門頭,少喝!”扶着阿爹上牀睡覺。當天晚上,娘把早上泡好的糯米和上新鮮潮頭血,澆上胡椒粉,拌上少許鹽。把豬大腸切成節,用棕葉子捆好一頭,一小勺一小勺的往腸子裏灌,灌得滿滿的,捆上,搖勻,放在中鍋一匹大大張開的粽葉上,阿孃一個晚上灌腸,第二天早上,樓上還沒起牀的我們,睡夢中就聞到了灌腸粑粑的香。趕緊起牀,洗臉刷牙,娘從鍋裏取出一根冒着熱氣的灌腸切成幾節,孩子們各人一截,拿在手上,吃着香香糯糯的灌腸,在雪地裏跳着樂着……

苗家臘月殺年豬囉!想家的心事如心頭種下的一棵思鄉樹,枝枝蔓蔓瘋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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