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散文:遠行的桂花樹

來源:文萃谷 1.59W

認識桂花,僅僅二年之遙。

愛情散文:遠行的桂花樹

舜鄉屬於黃河以北的山區,壓根就不是桂花的養生地。也可能街頭賣花的有盆栽的桂花,只是我沒有閒情雅緻侍弄花卉的嗜好,不曾留意駐足色彩繽紛的花草攤位,自然無法得知桂花的形狀和氣味如何。本來人到中年百事纏身,每天只顧着家裏柴米油鹽的匱乏有無,無暇沉浸在奇花異草之間,細細地進行探究。所以,桂花雖是名列十大花卉之一,於我而言,恍如隔天。

二年前的冬天,有位叫“不老仙”的朋友打電話給我,説是邀我一同去欣賞桂花,驚喜之餘欣然應允。一來是沒有見過桂花的風姿,二來是這位網絡交識的朋友從來沒有私下真正的會面過,據説其人很有些能量,圈子裏玩得相當好。隨在身上加了一件厚衣,心裏揣了急切,急匆匆地奔赴磨凹而去。

磨凹,是垣曲縣城邊的一個自然村莊,也是此次桂花的棲息地。

也就一支煙的功夫,我就看到了這些躺在塑料袋裏面的桂花樹。顯然,運抵北方的貴客滿臉驚恐,一副懵懂的樣子。雖然是冬末,幾近春色萌動,但是同温暖的南方相比,温度差了許多。這些嬌貴的寵兒明顯不能一下子適應北方的冰寒,即便包裹在塑料袋裏也是瑟瑟發抖,楚楚可憐的模樣。滿身的葉子倒是青綠,只是光澤暗淡了許多。除去五尺高的樹身,根部還用草繩密密麻麻包了碩大的土塊,估計是為了提高移植成活率,有可能是擔心水土不服刻意而為的緣故。

一同運抵桂花種植基地的,還有幾十株牛筋樹,樹冠被鋸子截去了,只剩下光禿禿的身段。牛筋樹是北方的叫法,南方人文縐縐的叫流蘇,附加了令人琢磨的念頭,如同一齣戲,北方人唱得粗獷、直爽,感覺字正腔圓、一板一眼。南方人就唱得細膩和委婉,咿咿呀呀的惹人愛憐、扼腕歎息。

種在地裏的牛筋樹,或者流蘇樹,是用來嫁接品種桂花的。南方一般用女貞做砧木,北方多用牛筋樹,大約是耐寒極易成活的緣故。雖然牛筋樹可以做砧木,但是它和桂花樹的外表大不一樣,它的樹皮不是灰白而光滑的,呈粗糙的灰褐色。長條斑駁的疤痕皮帶着之字型垂達根部,像極了用放大鏡觀看的八十年代流行的嗶嘰布紋,稜角格外分明。

打量了桂花樹之後,才想起與網友寒暄,閒談得知“不老仙”同一位吉總共同打造垣曲的首家桂花基地,用於科研和培植高端品種。不消説吉總自然成了我的朋友,隔三差五的邀我前去喝茶,順便欣賞和拍攝一些增加的新品。回想起二年前吉總對我的問詢,我的回答蠻有意思的。他問我這麼看待這些北移的桂花?

我笑笑回答:我看到了桂花樹,並沒有看見桂花。

我承認我玩了一個小伎倆,但我説的是實話。籠統的講,桂花和桂花樹都可以叫做桂花。可是細細來講,桂花就是桂花,桂花樹就是桂花樹,二者的意思沒有辦法合併。其實,我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桂花在黃河以北的地區大面積種植是否可行?從這些弱不禁風的小生靈身上能不能吐出心動的桂花瓣兒?的確,那時候想得有點惆悵。

此後我曾經去田頭查看過幾次,幾千株就蜷縮在鐵桿撐起的塑料大棚裏喘息,想來也是憋屈地很。技術員王工是專門請之於安徽,每天吃了飯就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這些來之遙遠的公主,生怕一不留神毀掉珍貴的桂花母本。王工的工資有點高,惹得很多人嫉妒連連,可是誰也不敢奪去人家的飯碗。原因倒是很簡單,人家的十指可以侍弄桂花,我們的`只會掄鋤刨地。

一段時間內,基地的桂花消息悄然無聲,暗自猜測種植似乎不大順利。漸漸地,桂花的念頭弱了。再後來,我心裏將它忘得殆盡了。

時光過得很快,轉眼已是接近中秋。前幾天出門,手機遺忘在家,回來的時候才發行有七八個未接來電。點擊號碼,發現都是吉總。回撥過去感覺聲音與往常大了許多,吉總的聲音裏夾雜了很多激動的因素。他的語言很短促:桂花已經開了,速來欣賞。

還沒有到桂花基地,一股淡淡的清香就順着開啟的車窗口飄逸進來,衝撞了我的鼻孔。熄了火駐車,拿了相機去找吉總,卻是不在。顧不得問詢吉總去向何處,我獨自一人前往大棚觀看惦記良久的桂花精靈。

桂花的幽香就是嚮導,沿着這股沁人的香氣就能輕而易舉的找到盛開的桂花。大棚的塑料布經歷了兩個寒暑,老化得千瘡百痍,只留下發褐色的鐵桿在兀自矗立,靜悄無聲。

白色的和硃紅的桂花沐浴在清晨的陽光裏,星星點點的就開了去。白色的叫銀桂,硃紅的叫丹桂。來得有點早,露水還沒有退卻。可是有來得比我還早的拜訪者,那就是振翅嗡嗡的蜜蜂。桂花並不大,宛如縮小若干倍的柿子花,四塊勻稱的瓣極力舒展,中間的蕊稍微凹陷。心中驚異的是,雖然花瓣如此弱小,氣味卻是如此芳香,如同一台壓縮機,釋放出一波一波的雅香,闖進你的肺腑,攝人魂魄。

有朋友説江南是温潤靈動的,我頷首贊同。的確,這個描述滲入到了骨子裏。這些星羅棋佈的碎花半明半暗地在婆娑的綠葉中閃爍,讓我想起了一副場景:一位江南的女子,身着一件緊身的旗袍,將月白的花瓣零碎地鑲嵌其上,撐一柄碩大的油布傘,搖曳着婀娜的身段,款款行走于山水間,美妙而嫵媚。那充滿誘惑的青春氣息與暗香合聚成風,衣袂飄飄,與天庭下凡的仙子無二。

淡雅的桂花香能夠飄至十里,自然令人詫異。不過,我將鼻孔湊到花瓣上細細聞嗅的時候,發覺像是消失了來源。退開幾步,又感覺那股香氣一浪一浪的襲來。這一切讓我想起了韓愈的那句詩 :“草色遙看近卻無”,深感有異曲同工之妙。大約桂花有願將芳香送與天下人,不使一人獨霸的意思。

不過回家的時候,我隨手摺了一束開得飽滿的花枝放在車裏,那香氣卻瀰漫了好多天。

忽有一天,行走在人民路驚訝地聞到了淡淡的桂花香,一絲一絲的入鼻。抬眼尋找了很久,才發現藏匿於園林角落裏 的幾株桂花樹正在輕啟朱脣,吐故納新。這幾株桂花樹移植剛剛兩年,最初時候病怏怏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在過寒冬的時候維護的園藝工還特意罩了一件碩大的透明罩衣,防止樹葉耐受不住嚴冬而枯死。儘管如此,次年來春的時葉子還是枯萎了大半。原以為存活本在兩可之間,卻不料兩年之後居然克服了水土不服,居然有入鄉隨俗的模樣了。

心中好奇,便查閲桂花樹的有關資料。誰知道這一查讓我大為驚訝,原來喜馬拉雅山才是桂花樹的原生地,刺骨的嚴寒本是家常便飯,江南才是它的移民地。馴養讓它失去了野性,偉岸變得嫵媚,剛強變得嬌貴,從此弱不禁風。想到這裏,我一陣唏噓。

幸好,它沒有失去本性,獵獵北風令它甦醒,那種浸透在骨子裏的剛強在徐徐恢復。

北方,只不過是再一次重温故鄉之夢的場景地,它很在意享受寒暑交替的環節。

也許,它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需要有一個刻骨銘心的經歷,才能夠健康而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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