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球遊戲讀書筆記

鑑於拿起又放下，再拿起又放下埃科的《傅科擺》《玫瑰的名字》這兩本書之後，我其實從未想過自己能看完黑塞的《玻璃球遊戲》。這些書都充滿大段大段行文優美卻令人睏倦的描寫，對一個新世界，他們一手設計、打造、用華麗的辭藻堆砌起的小小世界的敘述，對於我也過於長了。需要在這些描寫中串聯起故事的梗概，捕捉對映和諷刺，記住人名和其使命，如果沒有過往的沉澱，想必會再次失敗。但是我終究是看完了這本相較於充滿宗教影子和難以捉摸之象徵的《傅科擺》要易懂得多的《玻璃球遊戲》。也許下一步就是挑戰埃科了。

作為黑塞人生中最後一本長篇小說，我認為它是非常成功的。全篇文筆清新自然，將一切都不急不緩地娓娓道來，想必凝聚了黑塞全部的筆力。阻礙我的是“引言——試釋玻璃球遊戲及其歷史”。說實話，黑塞虛構了這麼一個遊戲，沒有任何參照物，僅用大段大段虛擬的歷史和無從捉摸的比喻去書寫這個引言。看這段引言的之前、之時和之後，都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與此同時，接下來的篇章中他構建了一個明澈可愛，知識至上的卡斯塔亞國度，一個不可思議、令人嚮往、崇尚、唾棄、批判的世界。

“這種快樂既非消閒的嬉戲，也非自娛的玩樂，它是最深刻的知識和愛心，是對萬事萬物的證實，是面對一切深淵時的清醒，是一種聖賢和俠士的'美德，是不可摧毀的，它會隨著年老和接近死亡而更加增強；它是美的祕密所在，也是一切藝術的基本實質，一個詩人用舞步般的節奏寫下詩句讚美生命的壯麗和恐怖。”

究根結底這本最後還是令人讀的愉快的小說裡，充滿了清新淳樸的描寫、一針見血的見地和懇切真誠的言論。克內希特的智慧、敏銳、審慎和謙虛，都將他推向了聖人一般的地位；他熟讀歷史，思想中充滿真知灼見；他待人真誠，幾乎沒有他擺不平的人際關係。通過描寫他的生活，黑塞寫出了多少措辭優美又富於理智的成熟的言論啊，光芒四射如太陽光照下緩緩旋轉的鑽石，美不勝收。

“然而，為了任何物質利益而出賣精神思想生活的原則，例如把二乘二的結果交給統治者作決定，那就不僅是懦夫，更是一個叛徒了。”

《玻璃球遊戲》是黑塞一手構建又諷刺性摧毀的烏托邦世界。克內希特這位謙虛優雅、能力高強的玻璃球大師在歷盡卡斯塔亞這個小型烏托邦中的種種後終於脫身迴歸現實，卻在第一步就奇妙而令人遺憾地倒下。一個卡斯塔亞中的雄鷹，智慧的承載者，邁出孩童的蹣跚一步進入現實，奇妙而命中註定地倒下。黑塞微笑著砸碎這顆美麗的鑽石，不得不說這個結尾具有獨特而意味長遠的辛辣諷刺意味，充滿了對這位勇敢的挑戰者的不恰當行為的嘲笑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