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收記散文隨筆

來源:文萃谷 2.35W

麥收記散文隨筆

剛過小滿,父親就把放置在牛棚上的木杴、掃帚、楊叉、耬耙等農具拿下來,在院裡敲打著收拾起來,一會兒拿錘子楔個釘子,一會兒又用鉗子鐵絲擰擰,一會兒又拿繩子捆捆,總之,很忙碌的樣子。偶爾,他也會放下手中的活,點上一支菸,看著滿地的農具,望著遠處的麥田,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田野裡,一望無垠的麥田又起金黃,熟透的麥草焦香,一絲絲在風裡氤氳傳遞。又是一年麥收時。

“麥熟一晌。”在乾燥得見火星子的午後,一陣乾熱的南風后,一年的麥收就開始了。為了避開六月的似火驕陽,更是為了趕早顆粒歸倉,這樣的戰役序幕往往在披星戴月中拉開。天剛矇矇亮,布穀鳥一叫,母親就摸索著起床了,把鍋裡添上水,放上篦子,餾上昨天晚上蒸好的白麵饃,再洗幾個剛醃好的鹹鴨蛋。她叫醒還在睡夢中的我,反覆交代:一會兒記得起來,東西我都放鍋上了,燒好飯,送到離家3裡外的南地去,別忘了。然後便匆匆地抱著鐮刀、戴著草帽,先走了。父親也早就起來了,他正在給家裡的黃牛添料餵食,讓他吃飽喝足了好下地幹活,麥收可全指望它了。一會兒,父親把準備好的木杴、掃帚、楊叉、耬耙等農具放到架子車上,套好牲口,疾步向豐收的田野走去。

父母走後,我迷迷糊糊又睡著了,忽然一陣高亢的叫賣聲“打豆腐了——”將我驚醒,我一個激靈翻身下床,緊趕慢趕,手忙腳亂,總算把飯做好了,其實也就是簡單的稀飯、饅頭、鹹菜和鹹鴨蛋。吃過飯後,我和幾個兄妹結伴提著竹籃、拎著瓦罐給地裡幹活的父母去送飯。

收麥是一件大事。父母心勁高,幹起活來十分賣力。當我們一路打鬧著來到地裡時,太陽還不算毒辣,但一地的金黃已在父母“刷啦啦”的鐮刀聲中轟然倒下,變成整整齊齊的麥稈,一堆堆地碼在田裡。田野間,自由散落著人們彎腰弓背的身影,在連綿起伏的麥浪中時隱時現,紅的、黃的、綠的、紫的衣衫與金色的麥浪相映成趣,宛若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鋪滿大地。而勞作的人們,豆大的汗珠滾落在黃土地上,滋潤著深厚而廣袤的土地。

母親一邊責怪我只顧貪睡來晚了,一邊狼吞虎嚥地吃著饅頭,一邊還不忘誇我幾句,“好男兒不吃十年乾飯,中了,一個蛤蟆四兩力,能幫爸媽幹活了。”聽到這話,我心中有說不出的`得意。於是,我在父母的示範指導下,一手抓住麥穗,一手揮鐮刀,把鐮刀放在麥根處用力往後一拉,麥子就順勢倒下了,別說,還真幹得有模有樣。割麥是個體力活,由於不得要領,我割麥速度不僅慢,而且麥稈堆放得亂七八糟,麥茬參差不齊。更要命的是,胳膊被麥芒扎出一道道血紅的印記,痛癢難受,臉也被毒辣的太陽晒得通紅,汗水漬得眼睛睜不開了,手上也磨出血泡,不一會兒便兩腿發軟,累得癱坐在麥稈上。看著地頭的老黃牛在悠閒地啃著青草,我也真想到路邊的樹蔭下歇會兒,喝口水,吃點乾糧。

快到小晌午時,母親抬頭看看不遠處就要割完的麥子,叫我回地頭把架子車拉過來,開始裝車拉麥。當我費勁地把車拉過來後,父親就開始裝車了。我扶住車把,保持好平衡,父親很輕巧地把割好的麥子用木叉挑起,麥頭朝裡,猛地往上一放。我把控不住,車子一晃,父親便呵斥一聲:“扶好,癔症啥哩。”麥稈很光滑,一旦裝不好,路上容易掉包,甚至還有翻車的危險。所以這裝車有技巧,父親左一叉右一叉,一下一下、一層一層地往上裝,車子前後平衡。母親割完時,我們恰巧裝到那裡,他們好像事先商量好的。剩餘的幾叉,父親使勁撩到車頂上,高聳的麥子在架子車上左右搖晃,顫顫巍巍,想要掉下來的樣子。這時,父親拿來拇指粗的繩子,一頭固定在車把一側,使勁撩過麥子到另一側。他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用繩子將麥子勒緊,左右前後,五花大綁,麥子聽話地固定在了架子車上,這就叫剎車。母親牽來老黃牛,父親套好車,自己架住轅,母親牽著牛,我在後面用叉推著,於是我們就滿載收穫的麥子上路了。弟弟和妹妹跟在拉麥車的後邊,提著竹籃,拎著東西,間或撿拾顛簸掉的麥穗。

麥子拉到場裡,天已過午。母親沒等麥子卸下來,便慌忙回家做飯去了。我和父親用木叉把麥子胡亂地撒開,這叫攤場。虛虛地攤開,使麥子互相支撐著,便於通風晾晒。場不能攤得太厚,否則晒不幹。父親總不肯閒著,每隔一兩個小時把麥子翻一翻,這叫翻場。反覆幾遍,到下午三四點時就開始碾場了。父親套上牲口,拉著石磙,戴著草帽,在毒辣辣的太陽下一圈圈不知疲倦地轉著,母親則一會兒拿著木叉,一會兒拿起掃帚,手疾眼快地拾掇一下被石磙帶起來的麥稈,掃掃飛濺出來的麥粒。碾場的間隙,父親停下來喝瓶啤酒,吃幾個變蛋,和鄰近場地的爺們說上幾句笑話,討論一下今年麥子的收成。我們則在碾過的麥場上打滾、瘋跑,整個麥場充滿了熱鬧歡快的笑聲。

麥子碾好後,我和母親先用木叉把麥秸挑起來,打成堆,父親則揮起大叉,挑到場邊堆積成垛,有時還會讓我到上面踩垛,這可比干活輕鬆多了。

麥秸挑完後,父親把地上的麥子和麥糠攏到一起,母親則拿起掃帚清掃,這時候基本沒我們小孩子什麼事了。碾落的麥粒和麥糠混在一起,需要藉助風的力量使其分開,這便是揚場。揚場是技術活,通常由父親這樣的農家把式操作。麥粒被揚成長長的一條弧線,落在麥堆邊上,麥糠因輕被風吹到另一邊。母親則在旁邊,待麥粒剛落下時,用掃帚拂去麥粒裡混雜的大粒麥糠。這一揚一拂的配合輕鬆流暢,細緻默契,像是兩種樂器的合奏,此起彼伏,錯落有致。揚場在晚霞鋪滿西天時結束,粒粒圓鼓鼓、透著光亮的麥粒堆成小山,被霞光映襯,散發著金燦燦的光芒,慰藉著每個莊稼人的心田。

天色漸晚,風也停了,由於麥場裡還有沒揚完的麥子,所以父親乾脆睡到場裡。半夜,父親聞風而起,木杴剷起麥粒的聲音立刻在寂靜的夜裡四散開來,村莊、樹影都成了一個個模糊的黑色輪廓。夜色裡麥子與大地撞擊的“嘩啦嘩啦”的聲音和掃帚木杴單調有節奏的響聲,一遍遍撞擊著我的耳膜。

黎明,風停了,此時的村莊還在晨曦中沉睡著,麥場裡一片狼藉:剛揚出來的麥糠、散亂的碾過的麥秸、大堆鮮亮飽滿的麥子、橫七豎八放著的木杴、掃帚、揚叉等。經過一夜的勞作,父親已疲憊地在麥堆邊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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