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為遠方春燦漫的作文

來源:文萃谷 1.9W

工作後不久,就和德、正三人計劃遠足泰山。從單位的四樓下來,駐足在大門前,透過清晨昏晃的薄霧,壯闊的法桐樹上的枝芽,正在萌動。迷茫中,匆遽地行走在這行道旁的樹林間。當火車抵達濟南站時,已是月明時分。為了抄近道,在經過搬道口時,謊稱去廁所,看候的老頭,狐疑訕訕地,看著這三位精壯的小夥,從身旁遠去。

題目為遠方春燦漫的作文

夜宿在隔著牆板的客舍中,臥聽鄰人操有山東方言的傾談。第二天一早,見道旁巷尾,果真有小攤販專售薄面煎餅和大蔥,心中暗想:如年輕男女,在這種場合中,咬嚼這類食物,不怕人哂笑鄙俗嗎?

剛開門,就遊覽了大明湖,垂楊遠水,頗有野趣。令人驚異的是,辛稼軒祠和李清照紀念館,也建在園中。“趵突泉,泉趵突,冒起水來咕嘟嘟,喝到嘴裡熱呼呼。”這張宗昌所詠歎的趵突泉,因久旱而涸,只是一片見了底的方池。在大門外午餐時,喝的趵突泉啤酒,比鳯凰泉遜得遠。

在濟南北,黃河南岸的小鎮上,店外的招示牌上寫著:正宗德州扒雞。是讀扒,還是讀爬,正,一路嘀咕著,也因沒能嘗上一口為憾。其實,那扒雞看上去鬆軟油紅,卻已皸褶,並且衛生也是問題。

等候在黃河渡口,看著那半河東逝的濁流。在下游的不遠處,灰溕溕的鉄路橋上,火車轟鳴而過。渡船終於緩緩地靠岸了,又承載著大小車畜和各色人群。渡船上的工作人員,都慢條斯理,神色冷漠地操作著。船上的人們,也都默默地目視著遠方。這是義渡,分文不取。三人同為這古老的文明所感慨。待船到達北岸,就在那大片平坦的河床的細沙上,留影小照,劃痕舒懷。

當火車行至泰山腳下時,已近黃昏。“遠看黑呼呼,近看黑呼呼,上頭細來下頭粗。有朝一日到過來,下頭細來上頭粗。”張宗昌所詠哦的泰山,也為人們增添些許興味。早就聽同事說,觀泰山日出,就如同皮球,在水面上一跳一跳的。在小攤上,每人手持一把柺杖 。

一來可借杖登山,解緩疲勞,二可必要時作為防為武器,又可在小道上打草驚蛇。山道上的人流,全是充滿好奇,而又精力旺盛的學生。在路過經石峪的岔道邊,正,以燭照,努力地讀取碑文。身邊不時地有人提醒:到了中天門,又到了十八盤。在霧雨中,周身汗涔涔地到了天街,上了玉皇頂後,夜已過半。當停下登山的腳步時,在濃霧雨水中,才感覺到溼涼,人,一下子如同落入了冰水中。

牆角邊,石壁下,都是凍餒畏縮的人群。被凍得不行了,三人就躲進了裸露著樑架的錄影廳中。在用石塊搭載的成片的竹排上,一夥夥的,都是警惕地,迷瞪著的男女學生。此時,身上的汗水已被礘幹,人人睏乏,來這裡都不是為了看故事片的。這種場面,使人不由地想起,如果國家真的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災難或戰爭,這些血氣湧動的年輕人,定會義無反顧的奔赴第一線。

這不知名的故事片,每當放到一半,就會停播,就會有人過來,逐次地索資。廳內的人群,漸漸地稀少了。

終於等來了天色微明,簇擁在日觀峰的人群,翹首那日出時的輝煌瞬間。那幻景,終被漫漫清晨中的迷霧微雨所打破。聽說,李白曾多次來泰山,也未曾看到日出,於是也就心慰了。正,爬上了卓然混圓的探海石,執杖著大鏡,躬身窺伺的那張小照,加上時光昏暗,恰似傳聞中的星際人。三人就在大觀峰上流連,正和德每日必練書法,寫得少有的好字。不覺中,身邊的人流如潮湧來,最後,終於不捨地離開了。

下山時,我建議走西路的盤山公路,去瞻仰馮玉祥墓。當走過山頂的索道口時,就是那盤曲的慢坡道。行前,雖在德的指導下,做了一週的強化訓練,在上山時,小腿肚子就被蹬踹得痠痛,此刻的步伐,都變得扭捏起來。正和德二人,用柺杖抬著旅行包,我都跟不上。這旅行包中裝的是三人的衣物和食品,現在 ,全成了不可丟棄的重荷了。那就走山道,抄近路吧。正的邪勁上來了,非要說那腳下清幽的松林,是歸路的捷徑,可那是背道而行的後山。在我的千呼萬喚下,終於回來了。

當三人到達孔阜汽車站,看到侯車廳中,那巨大條幅寫著: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不禁相視一笑。

孔府中的五柏抱槐,令人遐思。廳堂也都闊大。居室由於講究隱密, 採光通風,都是問題。還有那成套鋥亮的傢俱,這些,孔子都是未曾享用過的。那魯壁,也並非傳說的那樣。做為文人,受益者多是後人。孔廟孔林中那蔥密成片的千年古柏,令人震驚。孔墓在孔林中略偏大,卻並不華奢,這也符合文人的質性。有人主張說:總要將孔子的墓,挖一下才好。

身為文宗的孔子,是經過一代又一代人,方臻完美的形象,凡事人們都喜追根溯源,孔子墓是否真實已不重要。誰要是掘開了孔子墓,無論真假,都會罪名千古。 在寂然曠闊,古柏參天的孔林中,隨處都是些牌坊石塑。三人放下旅行包,有的騰空,有的揮杖,比劃一番作為留影。

在孔林塗有硃紅,那厚實的城樓前,碰到了一對紅髮的老外情侶,男的高挑勁瘦,女的面紅體闊。這三位年輕人中,不知誰人,令這位肥女春心流轉,那男的不停地牽拽著她,遠去了。在登上了城樓後,那女的還遠遠地,不停地扭頭窺伺。看來,這愛是一件痛苦的事。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忘掉你容顏…… 想你時,你在天邊,想你時,你在眼前……

一週後,待三人歸來時,那單位大門前,萌芽中的桐葉已半大,嬌嫩柔綠,全無旺生期的刺撓張揚。想來,這萬物,在幼小時,大都是可愛的。

又是桐葉初萌時,晨光朦朧中,揹著行囊,在單位的門廳旁會合。這次要遠行黃山,有德、言、洋共四人。去銅陵,須在南京乘換一次火車。車達銅陵,已是薄涼的晚昏,就投宿在一家客棧中,店主的女兒,殷勤地招呼著。在言的督促下,不惜工本地,做好了滿鍋的湯麵,又私下盤問起言的名字。言,乾脆地回答說叫武林,她神色疑惑地睒著眼。言,蓄髮,身高1.9米,文弱氣質。

在行前的晨練中,跑起步來,那蓄髮一晃一甩的,腳掌交替著向後時,幾乎和地面平行。真是馬蹄雙翻,快意疾馳。這客棧,今天只招待我們四人了。看著只有三人房間,於是我們提出,把床拼在一起,加床被子,錢不可另收。店主女兒爽快地應諾著, 麻利地抱來被褥。德,那晚,安臥在門旁的那張床鋪上,而我就躺在那兩張拼合的床沿中間,如臥獨木,言和洋居兩側。

當抵達九華山上的九華街,已是第二天的燈火初明時。這時,山上小街的店門大都關閉。一會功夫,這小鎮上的街道就走遍了。原來,這裡是因佛事而興起了旅遊業,戶戶店舍,都有出家的僧尼在經營,真是僧俗九華。最後,這行人選擇了一戶客舍,房間雖說寬大,可四壁沒有窗子。當家的說樓上都是雅房。

於是,就跟隨這位年輕的當家僧人,望著那僧人神態悠然,登上了吱吱作響的木梯,去看房間。這位當家的,捆紮有綁帶的小腿肚子,在上方,登木梯梯時,上下有力地扭動著,光線轉暗。德,腦際忽地閃起影視劇中的魔法,匆亂地退了下來。當家的,已經咕咚咕咚地,踏上了木質的樓板,我在樓梯口伸頭探望,兩端的走道窄小,灰濛濛的,兩側的木門,都緊閉著。算了,還是住樓下吧。安頓好以後,客舍中僅有的另一位身著便裝的女子,在院邊自來水管下,沖洗衣物。這夥人就詢問明晨遊九華怎麼走,此地有何風物。

這女子,是什麼都不知道 ,俗極。時侯尚早,德,鼓動著說,不如到小鎮上閒逛,或許,會碰到心儀的女子。我說就別鬧了,要去你們去吧,我在這裡給你們看行李。不一會,三人便落寞地回來了。

上九華山的山道,可真是綿延枯寂,還好,在石道的一側,始終有竹筧引著清冽的冷泉。在山道的石級上,遇到一健實的老外,揹著碩大的帳篷睡袋,通身汗水。後來,不知登上了多少個山頭,每座山峰上都有長鬆佛殿,僧人行佛事,遊人在拜佛。洋,在佛前為我許的什麼願,至今也未曾問起。下山時,參觀了煙霧繚繞的祇園精舍。後來,德,說那座肉身佛殿還沒有去,怎麼不早說。

已到中午了,這行人餓極了,就想好好地吃上一頓。點了許多菜,其中有石雞,就坐在桌旁,安靜地等待著。忽然 ,疑慮起來,議論著這石雞,究竟是個何物。於是,店主就指著不遠處,那玻璃箱中,從山上捉來的,鼓腮偃伏著的幾隻癩蛤蟆。這玩藝兒也能吃的,要是真的吃了下去,不吐出來才怪呢。於是,就換了一道糖醋排骨,只有這道菜,味極佳,就是量少點,吃完後,又上了一遍。

緊接著,就去汽車站購買前往黃山的車票。幾個人就舉薦由我購買。售票的是個年輕的女子,歡喜地給了一張後排的五聯座,還有位於駕駛員周邊的三張上等座。三張上等座讓給他們,我坐在車尾那五聯座的中間。從九華山至黃山的山道間,一路山色野景,令人怡然,大客在山坳間不停地鑽進於又竄出。我身旁一位肥臀老太,不時地嘟囔著,後買的,怎麼給了好座位。我默不作聲地端坐著。

忽然,車轉過了一座山坡,後輪又被一塊山石踮起,車尾瞬間翹起又落下,我的頭也觸到了車頂。這老太緊接地呻吟著,司機以為是佯裝,並沒搭理她,仍在驅車疾馳。到了太平湖邊,當大客停下來等待輪渡時,司機才發現,這老太的傷痛是真的。言,便給老太的腰部做按摩。洋,在渡口的售貨亭中,發現了熊貓牌香菸,於是,就惦記起父親來,欣幸地買了一條。這時, 老太的症狀已有緩解,不再鬧嚷了,司機感動得硬將一條大劍煙,做為謝酬。

言,是嗜煙的,最終還是誠心地拒絕了。這太平渡,翠峰綿邈,水面鏡磨,一望無涯。渡口一半沉浸在湖水中,湖岸邊人群的嘈雜,如附耳小語,就連由遠而近的渡輪聲,也喑啞了。待車輛在輪渡上停穩後,人們紛紛踏上渡船,立身舷欄,無語地目視遠方。德,說此處是桃花潭。如今,人人都會不約地想起它。

走出了山南麓的汽車站,就遠遠地看見,大門的牌匾上,陳毅的黃山題字,雄強秀勁。 波漾流溪冬月影,風回碣石夏潮聲。 二十年來是與非, 一生系得幾安危。 這位戎馬揮毫,艱辛輝煌,坎壈尚潔的開國元勳,令人深緬追懷。從這山腳到溫泉區,還有一段路程,須要乘車。看那由近而遠的大小車輛,在盤山道上轉悠,一夥人就忖度抄近道,路程一定不遠。就決定走著去,更具情趣。於是,就穿越片片青木竹林,橫跨一道道盤山公路。

當緣著山谷間淙淙的溪澗緩步時,我恍惚置身泰山,這種感覺真是奇怪。行不多時,就看到了上方的覽勝橋。這行人在溫泉的那條街道上徜徉良久,也沒尋得合適的住處。最後,都認為沿著石階到更高處,入住的人少,而且能看到好風景。德和言已是疲憊了,於是就放下行李,和洋前去打探。一路仰首拾級而上,在道旁,不時地見有粗藤橫臥蟠曲,那懨倦的情緒頓時激越起來。這回住的是黃山賓館,個個都滿意,四人一房間。

整個樓層再沒有入住別的人,水房敞亮,只是這偌大的地面上,都是積水。將住處安排停當後,已是晡時,這時登山遊覽,已不可能,那就先到附近的景區去看看吧。西側是人字瀑,站在亂石遍佈的谷底,任盡這巉巖上左右訇然的飛瀉,滌盪心神。在那溼滑的苔蘚間,似有級痕蜿蜒而上,洋,竟生出了攀緣的慾望。當涉足於東側的百丈泉時,那轟鳴的吼聲使人的雙耳失聰了,身旁是濃綠水淋的枝葉,一陣陣的霧水。瞬息間,一切都溟溕淼茫了。

在道邊和遠近的山坡上,羅列些臨時搭建的供遊人食宿的木棚,一貼貼的,如同軀體上的傷膏。一夥人站在覽勝橋上方的山道上,遙望對岸巨幅的舒爾曼化妝品廣告,那位長髮白皙,悅人情神的女子身旁寫著: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哦!嬌嗔又無奈。德,不禁會心唏噓:該嘞!眾人鬨然地放笑起來。還有一則,有個小孩,在嚐了一口什麼食品後,嚷道:真好食!這中國文化,可真是高深精妙。

回到住處後,已入夜了,德,不停地在攜帶的小本子上做詩為文。忽然間,大雨如瀉。想那明天的山是爬不成了,不由地想起家來。 風又飄飄,雨又瀟瀟,何日歸家洗客袍。 看來,今夜要臥床聽雨了。

當在山鳥的`啼喚中醒來時,竟發現在這個春日裡,是個難有的雨後晴晨。就按計劃,由東路的登山古道上山。 山間一夜雨,樹杪百丈泉。 走在山道上,那轟咽的雷鳴,是因雨後的水量充沛,那壁崖上的飛瀑傾瀉的緣故。當走進了入口的雲谷寺時,發現另一側就是纜車索道。黃山被命名的,就有大小七十二峰。頭上是纜車,緣著登山古道,一會在谷底,一會在山腰間,奇峰間出,手把遊覽圖冊,目不遐給地按圖索驥。聽說,這夢筆生花,曾用塑料替代,如今孤立於峰頂的這株古鬆,是成功移植的。

等登上了白鵝嶺後,這山道就變得平緩起來。行過一小段路後,東側就是始信峰,門旁有個售票亭。景區內怎麼還要買票?不妨看一看。走在小道上,身旁有絲縷的雲霧拂過,前方,有蘑菇傘在團團的迷霧中,蒙絡般地揺綴,不一會,這濃霧便翻卷而去。

原來,這崖邊全是佇侯凝視著的人群。一剎那,人群又在突兀離奇的迷霧中消失了。即便是就要挨著肩,彼此間都不會知覺。這霧,又遠去了,在谷底,層疊著的數峰之間,在遠近詭異奇行雲霧的烘托下,有輪柔和的紅暈出現,漸漸地可辨了,是太陽。完全不似平日裡的威逼,不可直視。似東方初升的滿月,可又更熨暖明亮些,不遠不近的,就在你胸前。

這團雲霧從日輝前俶爾遠逝,往來翕忽,峰巒間的這輪暖日,也就雄奇變怪,忽隱忽現。這時,萬物岑寂,人人目迷五色,心驚神搖。這是夢幻也不可能有的。面對此景,人,在平日裡對美的那些想象,都會大愧流汗。趁腳下雲霧稍去的轉瞬,我牽著洋的手,傾身引項,立在比勢飛揚的崖邊,腳下的霧又來了,這始信峰谷底的日,仍是那樣地,就在你的胸前消失,出現。

而清涼臺的層層雲霧,好似從遙遠的東方,不焦不躁趕來的海浪,這人,就如夢幻般地,真的立在了岸石間的海邊。這霧,或舒或卷地環繞在遠近的山巒間,上端的山峰,譎殊各具,如悍卒肆志袒臂而立。壁鬆仰俯蔥榮,似揵翮摩空,如奇卉美箭,似鱗甲藏煙。

那光明頂的雲霧,就顯得閒散了許多,象是一場大戲後,人群向四方散去。這光明頂上的氣象臺,不知怎的,鐵柵欄似的大門,半開著,一幢毛鼓石的建築物,遍佈鏽色水痕。院落裡蓬蒿翳然。

排雲亭的雲霧,真的如同一個繁忙碼頭,正在裝卸著一包包軟軟的貨物。在亭前,臨崖的一串石柱的鉄鏈上,扣著一堆堆大小鎖具,這應該是著名的黃山連心鎖了。

在獅子峰,面對雲海的巨石上,支起一架長焦相機。一位藍眼精瘦,白衫,穿戰鬥靴的老外,手持一把寬體,長尺餘,背上有齒的刀具,正在齜牙咧嘴,吃力地削弄著什麼。那雲霧從身旁來了又去,為何還不抓拍,還要等什麼。

這黃山的雲霧,在谷中山峰間,是層層翻卷,來往匆忙。而在那山頂小道上,卻如細紗般地隨著遊人。

在北海賓館一側的茶亭間,看見了兩個轎伕,為爭搶一體胖如牛的老外,在庭院裡,發生了肉搏,有位竟口齒流血。這山轎,說是轎子,其實叫兜子。抬的是一具竹躺椅。抬的人,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坐的人,也未必舒適。何況,遊山乘覽坐轎,也無真味。在這山間,一個又一個狹隘的險道上,抬的人稍有差池,那人就會掀到谷底。

過了北海,地勢依然平緩,行走在松石幽僻的小道上,遠遠就望見了曾鐫刻紅樓的飛來石。繞過蓮花峰,天已過午,心想,這次遊歷,這巨集大煥顯的黃山景幻,已鏤肌銘骨了。認為這回要取西道,該下山了。當俯視百步梯和天都峰上,到谷底連線著的,如蟻陣般的人流時,瞬間,都被驚詫得目瞪口呆。那世上的一切,都是小小的了。

可這奇異的景觀,又是一代又一代人,不斷修繕完備的結果。這百步梯兩旁無欄,窄得上下人流,須抵肩側身而過,正因奇險,才成其美。一行人就居右,委隨佇列,依次而下。而對面登級者,人人只能曲身,個個看腳不看人,不時地有人驚歎,我腳蹬皮鞋來爬山。在上山前,德,煽呼著眾人,租鞋買太陽帽,而租鞋不衛生,易交叉感染。戴太陽帽登山,會悶熱多汗。這時,不僅要拎著相機,這摘下了的太陽帽,又丟不得。左下方,有位男童,手腳並用,過一會,就吃力地抬起頭,向石級上方看一眼。也辨不清那位是家長,人們都主動地避讓。

下了百步梯,就到了玉屏樓前。這裡,石壁上的書法,上上下下的,隨處可見,填紅塗綠,題刻高妙。有的縱橫詭異,富有哲理;有的平整端莊,具有美感。 歲不寒,無以知松柏;事不難,無以知君子。 這黃山上的名鬆,實在太多了,不起眼的,就有千百年,很容易從遊人身邊錯過。人們以為年頭越久,這樹的個頭就越大,可在黃山卻少有。這可能是生長的環境惡劣,身事曲折。而那株由朱徳題寫的:風景如畫 壁崖前的迎客鬆,每位遊客都不會錯過,此刻,正忙著和匆匆過客留影。

到了天都峰下,仰望那陡直峭壁上的鳥道,德和言,無論你怎麼說,就是不肯上去了。洋,勸導說,不到天都峰,黃山一場空。我又到不遠的售貨亭中,買得每人一盒鐵皮罐裝的青豆。眾人眼看那售貨女子,用手中的鉄匙,輕輕地在上蓋邊上,轉了一週,那盒蓋就隨即劃開了,一夥人都嘖嘖稱奇。言和我,在擰扯那看似平平,實則銛利的上蓋時,拇肚均被劙開一道深溝,剎那間,刺心辣痛。我坐在壁崖邊的木廊上,邊吃邊欣賞著玉屏峰前的風景,不停地招喚著他們三位。

食過青豆後,眾人精神一振,上天都。

這近乎垂直的天都崖壁上,有鑿刻而成的淺窄的階梯。人須俯壁攀爬,身體不能蜷曲,也不能直腰,似乎隨時都會後傾,有墜落的可能。還好,手邊會不時地有鐵鏈可牽,或鑿壁可附。半道中,下方有爺女倆不時地和我們搭訕。說他們家在附近,每年都會來黃山一次。女的和我們年紀相仿,爺爺是蒼顏白髮,爺女倆均衣著灰暗。

女的是興奮地滔滔不絕,爺爺卻神色謙卑,默默地居後。道崖上,不時地有禁菸禁火的提示牌。那女的突然發問,那不時出現簇擁著的,著淡紅花朵的,是何植物 。半晌無人搭話。她說是杜鵑。依德和言的專業,理應知道。其實,在始信峰的道邊,我已得知是杜鵑 。 杜鵑居山久,春萌夏復開。願君莫採折,美從自然來。 因嫌這女子多事,在如此險壁上攀爬,還情緒亢奮,而不願搭理她。

終於登上了顛委勢峻的天都峰頂,又踏上了險要風疾的鯽魚背,遊人和團團雲霧,不停地從身邊擦過。這裡,在石柱聯接著的一段段鐵鏈上,擁擠著一團團各色大小連心鎖,為了防雷電,還會定期地有人來清除。洋,激奮地臂肌繃起,抓取了一團,身後的斜下方,恰巧顯露出玉屏樓前如粟的人流,近景是串接的石柱,拍了一張極佳的照片。一夥人就在天都峰上盤桓,光明蓮花,蓮蕊玉屏,心,早被那東來西往的雲霧帶走。

德,在一條紅綢帶旁,忽然驚呼,那一堆連心鎖裡,有把鋥亮的銅鎖上,鏨刻著老管的名字。老管:有口臭,喜書法,嗜摹王體。童頭豁齒,卻一向風流不減。

在天都峰南側的下山道,石壁蒼松,一路緩蜒,少有險隘。從身旁經過的老外,大都膚白肉鬆,肩跨的,都是高檔的長焦相機。也看見一位僅拎著一皺摺黑色塑料袋的老外。言,不停地感慨:這個老外有錢,那個老外不行。一路口渴,在一座山頭上,看到一位男子在石坪上兜售礦泉水,價格卻平平,隨即就一人一瓶,飲後發現,這蓋口是旋開的,瓶蓋的邊紋上,都是手汙。

原來這瓶水是自裝的,並且已騙過了無數人。一夥人憤怒地指責著,他總是笑嬉嬉地,不作迴應,一副勝利者的滿足。這錢已經付過了,一夥人無奈地將瓶水摜到了山下,免得他撿起這不衛生的瓶子,再去行騙。

在立馬峰的一尊巨崖上,看到了那副創紀錄的摩崖大字:立馬空東海,登高望太平。如無鹽女。

當行至人字瀑前的山道上時,那位買假水的男子,揹著竹簍,和另一個同夥,從身後抄了上來。如同狗到了家,這回膽大了起來,不停地以語相逗,不時地再瞟上你一眼。起初,我們還以言相還,後來就乾脆不睬他了。那時在山頭上,真該飽揍他一頓。

天色還早,一行人就回到了住處,臺上的服務員一見到我們,就驚呼:你們回來得真快!

這回一行人又餓極了。在覽勝橋那,馬路上方的石坪上,尋得一家麵食店,澆頭是鮮筍肉片,吃完了一碗,洋,試探地相問,再來一碗? 好!

第二天,華燈初上,這行人就到了杭州。從汽車站出來,憑著感覺,就向西湖邊走。路過了一家又一家可停宿的地方,心想,到西湖邊那,會更好。等真的來到了西湖邊,這才傻了眼,周圍連一家商店都見不到。要返身回去,想想那路又太遠。於是,就叫言和洋在湖邊等侯,我和德就沿著近處的馬路,去尋找住處了。

不覺中,這路越走越遠,好容易找到了一處,已近十點。說好了半小時回來,其實,半小時僅夠單趟。回來後,看見言和洋,安然地坐在湖邊閒談,說起了那遙遠的住處,誰都不願過去了。於是,就臥在湖邊的長椅上,昏昏地睡去了。那,就這樣地睡去吧。我坐在不遠處的假山旁,看來今夜是無法入眠了,那就在這千年歌吟的西湖邊,靜坐一霄又何妨。

不知過了多久,有兩位男子,悄然經過長椅時,忽然,有一人腳步放緩,去拉拽長椅下,洋的旅行袋。我猛喝一聲,無疑是青天霹靂,那人觸電似地溜了。他不可能料到,那假山後還有人,並且究竟還有多少伏兵。

迎著清晨的風,一行人漫步在蘇堤…… 找到了蘇小小的墓亭,徙倚在斷橋邊,去了柳浪聞鶯,樓外樓, 花港,岳墳,靈隱…… 前往孤山,拜訪了林和靖,湖邊的群雕,有杖劍壯志未酬的秋瑾,可那執鞭驅羊雞毛信中的海娃,不知為何也在此處。隱約記得,遙遙地,聽到了南屏晚鐘。那南屏山下青樹翠蔓,參差披拂的寺院,清寂潔雅,不似人間。這中國千百年來,所沉積的歷史文化,要想真正地瞭解受益,去領會它的美,須在遊歷之後的回顧參悟中。

還有西湖的水,印象頗深,近觀那幽謐的湖水中,都長著綠毛,有陣陣令人眩暈的腥臭。聽說,現在的水質大好了。

暮昏時分,一行人登上了從杭州開往無錫的駁船。一長串子,牽著十多節客艙,嘟嘟嘟嘟……地微咽聲,迴盪在水面,駁船沿著運河逶迤。晨明,抵達了沉寂無涯的太湖。

到了無錫,洋,終因不放心那無人替代的工作,要先回去了。用過早餐後,算一下帳,尚餘三分之一的旅資。洋,去了火車站,我盡力地鼓動著德,去看那在校時相戀,已有兩年未曾聯絡的女友。言,也被感染了,帶我去看了那正在班上的,令他自豪的校花。

那女子送我們到單位的大門外,邀我和言,夜間去太湖邊觀燈。可無奈,已和德約好,午後在火車站會合返途。我和言從那校花的單位出來,行經一座地下立交橋時,竟迷了路。和言不停地從四方的地下,再到上方的入口處,就是尋不到那來時的路。我最厭惡城市中,依地勢而形成的,弧曲斜形的馬路,這無錫就是那樣。

我和言,遊覽了惠山,梅園,到了太湖邊,先睹了專在夜間發豔的花燈。待到了火車站不久,德,憂傷地回來了。

德,時常情不自禁地在我面前,流露對那女友的眷掛。說起她的美麗賢淑,並且出示在那萬點梅花中的小照。談起江南生活的閒適優裕,還有那高湯餛飩,香酥的小點…… 可這日子數過兩春,如今那女子在他面前哭訴著說:已有身孕,不久就要結婚…… 生活中有些事,常是南轅北轍,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肥水東流無盡期,當初不合種相思。夢中未比丹青見,暗裡忽驚山鳥啼。春未綠,鬢先絲,人間久別不成悲。誰教歲歲紅蓮夜,兩地沉吟各自知。

三人踏上了返途的列車。這回,車廂內擁塞窒悶,好容易倚靠到了車廂接頭處的手推車旁,三人都沉默無語。

又進入了日常的工作狀態,兩週後,那位肥臀老太,就從廣西給言來信了,說是腰椎壓縮,幸好不是椎骨移位, 否則,那按摩將會適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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