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隨筆」櫻桃紅了

在一個煩熱異常的下午，父親發來了一張紅紅的櫻桃圖片，並附文：“家裏的小果子又紅了，可惜沒人摘了!”霎時間，兒時的回憶紛沓而至，心潮翻滾、五味陳雜。

我大學以前的學生時代，是在青藏高原上一個名叫德令哈的小鎮度過的。在我讀國小的時候，德令哈的氣候還是相當惡劣的，春秋飛沙走石、夏季六月飄雪都是很常見的。那時候，市面上買的水果品種也少的可憐。有一年父親帶回了三株樹苗，兩株櫻桃，一紅、一白，一株杏樹。人人都説櫻桃好吃、樹難載，更何況在這貧瘠又惡劣的高原，但我們全家都毫無遲疑、興高采烈的將三株樹苗種到了院子裏。德令哈的沙質土壤並不適合植物生長，為了讓這三株樹苗成活，我們全家從各處弄來優質土壤倒在樹根，我們姐妹四人每天輪流從大渠抬水灌溉、母親每個月都要施肥培育。連續六年這三棵樹苗除了長高、長茂盛了一點之外，沒有開過一次花，結過一個果，但照顧這三棵樹苗已悄然成為了我們全家人生活的一個習慣，無論它結不結果，只要這些樹苗活着就是我們最大的欣慰。

高二那年，那株杏樹首先開了花，看着杏樹打苞、開花、長葉，我們全家都沉浸在難以言表的驚喜和愉悦當中，但很快一場連續幾天的大風暴天氣，將一樹繁花肆虐的幾乎殆盡，風暴過後，我們看着幾乎要被刮禿的杏樹，都快要哭了。我們把吹到家裏角角落落的杏花瓣和樹葉收集起來，全部埋到了杏樹根下，相信今年的落紅會化作明年最滋潤的春泥。然而真正的災難還在後面，那年六月初的時候突然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很多牧場、農場都受災嚴重，院子裏的三棵樹，一夜間樹葉全黃了，簌簌的往下掉，眼看三棵樹也活不成了。但暴雪之後，氣温迅速的回暖、攀升，我們全家人又抓緊時間給樹培土、施肥、灌溉，三棵樹終於從死亡邊緣線上挺了過來。

有一天傍晚，小妹衝進屋子，驚喜的邊流淚邊指着外面結結巴巴的説：杏子、樹上結了一個杏子!那是那個夏天我們全家人看到的最動人的一副畫面，夕陽下在光禿禿的杏樹最底層，掛着五六片半黃、半綠的葉子，在這層葉子的包裹下有一顆青色的大杏子，在它能照到太陽的一面已經開始有點紅色了，好像很害羞似的，在那一年的麥黃時節，我們全家吃到了第一顆杏子，忘了味道是什麼樣了，但記得那天的氛圍很隆重，父親掰開杏子時，那黃色的蜜汁往外流，父親將大杏子分成六瓣，我們都捨不得一口吞食，只是撮了嘴輕輕吮吸杏子的蜜汁。

幾年後，櫻桃也開了花、開始結小果子了。我們照顧這三棵樹也更有經驗了，在暴風雨、暴雪來臨之前我們提前給樹搭好支架和棚子，盡最大努力減少落花、保存碩果。第二年杏樹花開的格外繁盛，結的果子也多，堅持到最後成熟的時候，有二三十個之多。我們盤算着家人每人分到兩到三個的同時還能給鄰居送一點。有一天，一羣工作組的人來村裏調查工作，一進家門，就被我家黃橙橙的大杏子吸引了，村長走到樹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將幾十個杏子收入囊中，工作組的`人人手幾個杏子誇讚着味道就揚長而去，剩下一臉驚詫的我們。那年的杏子是為了等奶奶回來一起品嚐而遲遲未摘，結果讓村長一行人幾乎摘盡，大姐當天就將尚未完全熟透的六個杏子摘了下來，除了奶奶一人獨享一個杏子外，我們又是分食。從此我家的杏樹似乎得了一個怪症，不論開始結的杏子有多繁盛，到最後成熟的時候總是在10個左右，剛好夠一家人吃。櫻桃在最開始幾年，很難堅持到成熟就會落果，但也結的越來越多，夠全家人吃的同時，也能給左右鄰居送一點嚐鮮。

如今櫻桃又紅了，但我們姐妹卻分散四方，全家人很難聚到一起，幸福的分享那甜蜜的果實了。我突然想起了上學時學過的一篇課文，叫《荔枝》，對於結尾的那句“而今，荔枝依舊年年紅”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