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才愛-散文隨筆

中國古代文人甚少為元配也就所謂的糟糠之妻寫詩填詞的，倒是為歌妓填了不少。其實他們的元配倒也不乏賢慧温柔美貌多才的女子，與糟糠二字連不上關係，只是很不湊巧是元配。在生時倒也沒有吸引丈夫太多眼光，死後倒是讓其追思懷念，肝腸寸斷。寫下了不少悲涼感人落淚的詩句。

那一夜讀到元稹的“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初見元稹這詞是很動人的，對於妻子懷念傷心到無以復加了。不知怎麼報答她生前對自己的好，唯有罰自己長夜無眠睜着眼睛思念她。對自己也夠殘酷的。可他報答什麼呢？報答她平生未展眉。那説明她在生前是不開心的，是愁眉緊鎖的，憂鬱而終老。那活着沒有讓她開心，死後卻這樣想她這樣報答她有什麼用呀。人是活在當下的，不能實現的願望總有人預約來生。可那是多麼虛無飄渺。死後這麼想她寫下這麼傷感的詞，她也看不見了。再罰自己也沒有用。不如在有生時對她好點，撫平她緊鎖的秀眉，讓她展露歡顏不是更好？省得悔成這樣子。

再看納蘭的“淚咽更無聲，止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他是真的悔了。本以為愛的是表妹，對於含花嚼蕊弄冰弦的元配妻子盧雨嬋常視而不見。待到她死後才悔當時賭書潑墨當時只道是尋常，其實不是尋常。那個聰慧的女子是在用心討他喜歡，想讓他高興的。她必也知道他當時心不在她身上的。卻一如既往的對他好，也許背地裏也是會黯然消魂鬱鬱寡歡的，以至那麼年輕就香消玉逝。納蘭後來為她寫下好多讓人感傷的情詩。陰陽兩隔，相思無用，此恨綿綿無絕期。讓人歎息呀。

再讀到蘇軾的“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把那種老來孤寂又無處可説的淒涼寫得淋漓盡致。他對她的懷念也許也含了對過往歲月的懷念，人世滄桑的感慨，所以説“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其實這些人妻子都不是唯一的女人，都是有納妾的。元稹就別説了。是當時有名的風流才子，留連於花叢中。在《鶯鶯傳》中的張生本就是他自己的原型。那是他一段情史。後來被改為《西廂記》名動一時。只是和戲文中的大團結結局不同。元稹是拋棄了鶯鶯而在京城裏娶了對他仕途有幫助的韋氏的。在韋氏死後，元稹31歲時，在成都認識薛濤，她已經42歲了，但仍風韻不減當年。薛濤一生未動過男女之情，及遇元稹，忽然就把那一點温柔的女性之情點燃。兩人開始日日談詩，日日遊玩在錦江邊上，相伴於川中各地。但後來他辭薛濤而去。他自己説的什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唉,都不知他的人生曾遇見多少片滄海，又遇見了多少次巫山的雲。納蘭也是有納妾的`，也許在那個封建時代，納妾也不等於都是為情愛。也許為了傳宗接代，為政治原因等，身不由已。蘇軾的小妾不少，其中最有名的是朝雲。朝雲在後來他被貶時時間常伴他左右。

這些人雖説風流，但悼詞是寫得很好的。他們掉亡詩，情深似海，充滿那種刻骨銘心、撕心裂肺的痛，生命無常悲劇之感悟。這些女人在生時沒有得到他們的厚愛，死了卻是愛得如此深沉。難道真是人説的愛得死去活來？可惜死去就不會再活來了？無論你有多悔有多深情。不是不愛，是死了再愛。也許是愛早存在，死後才發現那是愛。就如青春匆匆過。是過了青春才知道那叫青春。又如幸福如活水暗流，讓我們不知不覺。有一天斷流了才知道那是幸福的源泉。擁有的我們從不覺得好，總是追那得不到或已失去的。中國文人的死了才愛，也值得我們反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