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旅行的美文:格桑花與四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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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西德勒,全部扎西德勒。措折羅瑪的小孩領着我來到茶館,桌上擺滿了啤酒罐,當喝了兩天一夜的人們熱情地請我喝酒,我不喝酒,要了酥油茶,跟他們舉起杯。

徒步旅行的美文:格桑花與四葉草

全部扎西德勒,他們對這個新鮮的説法感到很有趣的樣子,於是我們一遍又一遍的舉杯,一遍又一遍的全部扎西德勒。

我們是朋友,康巴人這麼説,措折羅瑪的年輕藏人也這麼説,他要我給他和他的兒子拍照,他看着照片上鑲着金牙的自己,咧嘴笑得像個小孩。這條路上的芸芸眾生,每個人都在曠野中肆意、盡情地搖曳生姿。

格桑花意味美好,四葉草象徵幸運,這些都是附會之語,但是聽李朝陽説起草原上開滿格桑花的時候,雖然我從未見過那種景象,卻能感受到熱情洋溢的美好。無論高原裏的藏人,又或山地裏的苗人,人們恰如漫山遍野的格桑花與四葉草,全都簡單又頑強、奔放又自在的活着。

這趟已經跑了一個星期,這裏賣完我們就回去了,我是第一次出來,過去上來要半個月,路不好走。我家是農民,從山南來的嘉央説道,我們年輕人都不想種地。一對毛毯三百塊錢,這個十八歲的貨郎跟同伴熟練地從車廂搬下花色簡陋的毛毯攤開,老婆婆歡天喜地拖毯子回家。

二零一六年六月,烈日下破舊的改則縣城,少年們對着路過的我做鬼臉,四川飯店坐滿拖家帶口的藏人。兒童節嘛,帶孩子聚餐,這裏藏民對小孩很好,飯店的夥計跟我解釋,這個才二十二歲、剛來改則給父母幫忙的年輕人好奇地問,為什麼不找伴一起走,晚上住外面怕不怕。

想起一個遙遠的朋友,不可能老是想着,你不是我火燒眉毛的生活;但當閒暇時就會偶爾把你想起,想起你我站在靈魂的深處,就都這樣相互望着。無人區裏大雪壓滿工棚的夜晚,很久沒有聯絡的友人發來這樣的詩句。

我並非沒有火燒眉毛的生活,相對別人在紛紜世間中的.遊刃有餘而言我更加笨拙,不過若是眉毛,就讓它燒掉好了。昔日裏如來説法。當如來剛剛在講堂就座,文殊突然上前,舉槌擊鼓並説,什麼是真諦,這就是真諦。

徒步也好,人的一生也好,不過是認識世界和了解自己。世界固然深遠、動盪不安,但是人的自我,更往往是拘於一井而不知秋水之將至。王陽明説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可若是心中無賊呢?無無明亦無無明盡。

那場法會就此結束,這一記鼓聲至今仍在大地上經久不息地迴響。人在城市奔波生計,高樓大廈擠簇下的狹窄街巷無處不是憂慮,無邊無際的崑崙山與岡底斯山脈之間的空曠大地,放不下一絲憂愁。

徒步之人緩緩走在這樣的大地上,一步一步變成蹣跚學步的孩童,就這樣只被飢餓、焦渴所攖,只被寒熱所迫,無不將也,無不迎也,風來的時候讓風吹過臉龐,雪下的時候讓雪落在身上,攖而後寧,這就是赤子之心了。

七、八年的時間一晃而過,剛察的李朝陽、山南的嘉央、白堯的小孟和丹江的金志福消失在三十來歲開始的徒步路上,親愛的朋友們向着各自的人生越走越遠,二十多歲的我和朋友計劃騎車去敦煌的打算早就化作青澀夢想。

我仍在盤算着下一次的遠行,徒步從雄巴鄉途經亞熱、仁多到達象雄王國所在的文部,乃至五、六十歲的時候騎馬過羌塘,道阻且長,還有很多很多的路要走,要準備一、兩年乃至十幾二十年,到底能不能成行誰又知道呢。

正午時分,遠遠望見羣山下黑線般的阿索鄉,我走過坑坑窪窪的草原,頭頂突然傳來奇異響聲。我抬頭,一隻鷲鳥正從頭頂上廣闊的天空滑過。大鳥張開灰白的翅膀,彷彿透明的水晶融入湛藍天色。

整個世界剎那間停擺了,我愰然呆立,悸動無法言喻,空氣凝固,瞬息漫長,它振翅遠去,我繼續向前行。


【本文作者:愚者。(公眾號:大塊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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