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散文重慶六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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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秋日午後,燦爛的陽光傾瀉而下,照在嘉陵江畔的這個小山坡上。一切是那麼自然,一切又是那麼突然,他的脣緊緊壓上來。眩目和窒息的感覺突襲而來,包圍了十七歲少女慌亂的心。時間停止了,山是靜止的,水也是凝固的,世界的全部就是他,是的,他就是世界的全部。

經典散文重慶六時半

一九九八,嘉陵江上游的小城市,初戀。

“在哪裏?來重慶了?”時隔二十年,電話那頭第一次傳來他的聲音。失去聯繫那麼久,短短几個字,卻讓塵封多年的往事在瞬間重放;失去聯繫那麼久,曾經耳語過的聲音,卻又如此陌生!時間,究竟改變了什麼呢。為什麼,為什麼,那個磁性的聲音響起,我的心就止不住地慌亂——如少女般無措,只能選擇投降,向初戀投降:可以經歷多少次愛情,可以經歷多少次的婚姻,又怎麼經歷再一次的初戀,那青澀卻濃烈和純潔的初戀啊!原來心底一直一直為他,悄然留着一份淨地啊!

思緒,像脱韁的野馬,再也不受我的控制,喜悦、温暖、失落、恐懼互相交織在回憶和幻想中,又期待又害怕的感覺難以名狀,二十年的故事彷彿就在昨天,短短不到一年的相戀時光,還包括他在東北那所大學的兩個學期。記憶的閘門打開,不停噴湧我們年少時那些事兒,那些感覺......

二00八年,嘉陵江下游的重慶。十八時十五分至十二點四十五分,在重慶的六時半。

他的車已然接近我們約定的地點。我的電話再次響起,“是你麼,穿着短褲、花短袖,戴着墨鏡,哦,看見你接電話!”雖然是昨日相愛的情人,到今天卻難以辨別故事的舊主角!歲月,究竟改變了什麼?透過厚厚的車窗,他的樣子雖然模糊,我心卻清晰照出那張無法忘懷的臉。上車並排坐在他的身邊,真正再一次近近感受到這個男人了,好想側臉,卻不敢端詳。已經好多遍想象過相見的情節,真正面對,又緊張得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臉也脹得通紅。誰説過男女之間會有化學反應,我信。他輕握着方向盤,鎮定的神情還是從前的樣子,我喜歡的那個樣子。

為什麼要見面?為什麼不見?困惑在我心的問題請走開,請尊重兩個人的願望吧,我們的心中總是放不下的那忽斷忽續的牽念。坐在兩岸咖啡的時候,我釋然了,就像兩隻共同游泳的魚兒,在水的中央卻分赴相隔的兩岸,多年後,我們只需要這靜謐的地方,不要別的,只要能再看看那水中央。低下頭,我輕怨地問;為什麼,突然就失去了聯繫呢?我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爭吵過,一切就莫名地結束了。“太遠了,以前,通訊又是那樣不發達。”我知道我傻,傻傻的`問題。初戀,就像開始一樣,結束也是沒有理由的。只是兩個少男少女碰巧相遇,要命的是碰巧發生了化學反應吧。我的心裏跟明鏡似的,卻忍不住要幻想,如果事實不是那樣,很久以前若果我們愛下去,會怎樣?

什麼都沒有吃,我們只是説着,説着,多年以後形成的彼此的現在的我們,漸漸清晰,多年以前只屬於我們彼此的夢,冉冉升起。

山城的霓虹,渝中半島的燈火,在我眼中又如多年前那日午後的炫目陽光,傾瀉在我的心上,竟也有些暈眩。我們倚在南濱路的江畔欄杆上,也只是説着,説着。我想起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時候,眼中流露的温柔,想起第一次牽手,那顫抖的感覺,我閉上眼,那浪漫的感覺。原來啊,多年來似乎遺忘的你還在我心中駐留,原來啊,我們都還保存着彼此僅有的一張照片和寥寥幾封信,原來啊,你是特別的,我心説。

夜了,又似不夜,那充滿淡淡憂傷和欣悦的激動的心還停不下來,可是我們要停了。畢竟夜了,畢竟過去了,就算如何假裝在初識的日子裏,還是不能,哪怕牽牽手,靠靠那寬寬的肩,雖然,無數次想着。十八歲那年,我在日記裏寫着:“我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時至今日,仍不敢嘲笑青春的無知和幼稚,恰是該鄭重地向青春——純潔的青春致敬!

照片中年輕的他,穿着黃夾克,散落着些許雪花,濃密的黑髮,留着故意不剃的鬍鬚,輪廓分明的臉上,掛着淺淺的笑,立在大學校門口。

此時的他,和我靜靜開在高速路上,我看着他的側臉,還是那份自信,還是那份處事不驚的鎮定,臉龐有些圓潤了,修剪得乾乾淨淨,有些發福了,不改掉頭髮的年紀掉了發,我笑言,總該失去些什麼吧。

多年前,他坦然站起來,坦然面對老師的責罰,因為吸煙。今天,一點香煙的氣息都沒有了,因為咽炎。

失去的不只是時間,除了感覺,除了年輕的夢,世界上的其他都變化的太多了,誰都無法挽回。雖然,都該釋然地面對了。那些夢,那些平凡的點滴,那些青澀的印跡,卻神奇地在重慶的六時半內重現了。

六時半很短,十八時十五分到二十四時四十五分;六時半很長,那是足足二十年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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