悵然山河惟以嘯歌優美散文

來源:文萃谷 8.32K

琇英山水,有他雋逸的身影,廟堂江湖,有他傲然的冰心,錦瑟流年,有他超拔的走筆,興衰大唐,有他不凡的功績。他是蕭穎士,是無論如何沉默都能夠脱穎而出的“穎士”,亦是無論怎樣大放異彩都依舊高風亮節的“隱士”。他的存在,宛若悵然山河中生長出的一支淨蓮,以明徹的姿態,高傲的靈魂,綻放着屬於自己的獨特風華。

悵然山河惟以嘯歌優美散文

他出身於詩書禮儀之邦,仕宦簪纓之族,自小便受到良好的教育,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四歲能文,堪稱天才,他就像一塊質地精淳的金玉,只需稍加雕琢,便能夠大放異彩。在那人人都以功名為要,官銜為榮的大唐社會裏,蕭穎士的存在,無疑是道別具一格的風景。他雖非燕雀,但也沒有鴻鵠之志,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是他的生活追求。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納一壺酒,一顆心;他的世界又太大,有田有庭,有朋有書,有蓴有魚,于山於水,於廟於寺,於亭於裏。

有時會想,他的前世會是一剪凌雲綻放的素梅嗎,不然今生怎會有如此灑脱不羈,高傲清逸的'性情?若非心之所向,任何事物都恍若那風過無痕的微渺煙塵,看不進他的眼裏。然而,總有一種人,他無需走進紛繁的世相,世間的種種也自會與之交涉。當蕭穎士十八歲以進士第一的驕人成績脱穎而出時,便註定要與朝廷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猶如那分分合合的小兩口,無論如何爭吵,都始終跳不出月老扯出的紅線,罷官與重召對於蕭穎士來説,一如家常便飯般尋常。

蕭穎士首次被罷官,便是因久不復命,對朝廷委派的差事,不屑一顧。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如何才能使生活更有意義。與去民間搜求遺書的閒差事相比,他寧願於枕前聽風,月下把盞,邀三五良朋訪覽古蹟名勝,潑墨嘯歌,罷官又如何?權勢與官銜對他而言,不過是生活中可有可無的點綴。他可以對慕名而來的墨客學子們,耐心講解文章而樂此不疲,亦可以對強權貴士的拉攏和排擠嗤之以鼻,只因他是獨一無二的蕭穎士,是有自己獨立思想和人格魅力的“蕭夫子”。

朝廷捨不得他,對於如此出類拔萃的青年才俊,雖過於清高,但就此擱置未免太過可惜。故而,沒過多久,朝廷又重新將他召回,給了他一個能夠突顯其文才的不高不低的職位“集賢校理”,主要負責編撰與整理一些文史資料,倒也有清淨雅趣之處。

是蕭穎士那超凡脱俗的才華太過傑出,還是那一身玉骨冰心的高傲性情太具魅力?不僅社會名流個個都想拉攏他,連奸佞權相李林甫也將那灼熱的目光聚焦到了他的身上。不知多少才子仕宦想要攀附他宰相的高枝,李林甫都不屑一顧,可惟獨蕭穎士例外,能夠令他屈身相待,也正因如此,蕭穎士原本還算平靜的生活再一次蕩起風波。

不知多少次,李林甫特意遣人登門相邀,望同這位名揚天下的風流才子宴飲暢談一番,完全放低了姿態,絲毫沒有一個宰相那高高在上的架子,也算是熱情誠懇,但結果呢,都遭到了蕭穎士的無情拒絕,吃了閉門羹。這無疑是在挑戰一個位高權重者的忍受極限,即便是再寬容大度的人,也不會任由人這般羞辱,更何況是那心胸狹隘的李林甫?這不等於在老虎身上拔毛麼,看來他蕭穎士的好日子快要過頭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蕭穎士便因得罪了李林甫而遭到貶謫。他的性情與李白倒是頗為相似,“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即便是瓦舍繩牀,竹椽蓬牖,與清風作伴,同山水互歌,他們也不願違背了自己的心意,向奸佞之臣摧眉折腰,擁有了富貴榮華又怎樣,在快樂和自由面前依舊不值一提,“君子秉心,惟其貞堅兮,君子秉操,惟其正直兮。”倘若説傲然不羈是蕭穎士的姿態,灑脱清逸是他的性情,那麼貞堅和正直便是他的風骨。

當時,不少懂得曲意逢迎,人情世故之人,都紛紛前來勸説蕭穎士,不要再那麼固執了,擺那麼高的姿態做什麼,又不能當飯吃,不如順了李林甫的心意,歸入他的門下吧,他可是皇帝面前的紅人,他高興了,那炙手可熱的大好前程不就都向你招手了?而聽在蕭穎士的耳朵裏,卻成了極大的侮辱,斥退眾人後,大筆一揮,作了篇筆觸極其辛辣犀利的《伐櫻桃賦》,以刺李林甫,結果呢,見效甚快,當天就被罷官,捲鋪蓋回老家了。

好在蕭穎士心態好,沒有官職倒也樂得清閒自在。悵然山河既不容爺,爺便去潑墨嘯歌,及時行樂,縱然心有憂思也不枉此生呵! 他在散記中曾道“冬之宵,霰雪斯瀌。我有金爐,熹其以歊。夏之日,炎景斯鬱。我有珍簟,悽其以慄。有旨者酒,歡其且矣。”他沒有范仲淹“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愛國熱忱,惟願守着那冬有金爐,夏有珍席,閒有佳釀,樂有妙趣的逍遙日子,且歌且行。

然沒過幾年,蕭穎士又被朝廷召了回去,因為那篇《伐櫻桃賦》寫的甚是文采飛揚,筆觸幹練,觸動人心,深得史官韋述的青睞,故而對蕭穎士亦是仰慕已久,由衷歎服,最終竟不惜向皇帝提議讓他來取代自己的職位。李林甫並沒有阻止,因為他對蕭穎士始終有種強烈的征服欲,想將他據為己有,甚至很期待他的歸來。蕭穎士上任後,可想而知,李林甫對他是百般勸説和拉攏,主動獻殷勤,但結果呢,自討沒趣,換來的依然是蕭穎士的橫眉冷對。

沒想到幾年未見,他那高傲的性子非但沒有絲毫消磨,還尤為見長。一怒之下,李林甫再一次罷免了他的官職,讓他從哪來滾哪去。對於這一結果,蕭穎士無話可説,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官場上的沉浮起落,又怎是他這一介草民能夠選擇的?即是如此,那便既來之則安之,隨心而動,隨遇而安吧,之後便兩袖清風,遊覽大好河山去了。

蕭穎士的仕途生涯還遠不及此,都説紅顏禍水,可令男人如痴如醉,他蕭穎士的風流和才情何嘗不是禍水?足矣令朝廷欲罷不能,多少次罷官,便有多少次被重新召回。縱觀大唐,蕭穎士應算是唯一一個能將穎士與隱士演繹到淋漓盡致的才子了,猶如那盛夏驕人的菡萏,三分入泥,三分出水,剩下的四分,是風雨中最高傲的靈魂。

熱門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