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剪黃昏的風箏散文

春天來後，蒙自的天空像剛出浴的少女，明淨、鮮亮、嬌一豔，冷腳冷手的風也暖了起來。一天傍晚路過州體育館，不經意間抬頭，突然見到有那麼一隻、兩隻的風箏，在黃昏的天際上悠閒地飄蕩，和即將褪去的那些火燒雲親一暱地絮語，感覺如此悠然自在。

我住在與州體育館僅一路之隔的紅河富康園內。後來，天氣晴朗的黃昏，我不時會下樓，走出小區的大門，前往體育場看人放風箏。體育場就在體育館前面，是一塊不大不小的場地。比起蒙自的一些公共場地，這樣的名字擁有這樣的面積不算大。但它周圍沒有高樓大廈，也沒有高大的電杆、樹之類的障礙物，便於放飛風箏；還有那片矮株植物圍繞的草坪，讓人心情鬆一弛。是一處放風箏的好地方，亦是欣賞風箏的一個好去處。

剛進入夏天，少雨的蒙自這次居然連續下了三天雨。

這天雨終於停了，天氣十分明朗，吃過晚飯後，我又出了門。

和時間同步，有風箏早被人放入黃昏的天空。

天空中遨遊的風箏，一律的像翱翔的鷹，飄逸、傲慢、悠然自得。把天空走成自己的家園，走成自己的聖一地。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的故鄉，每個晴朗的下午，天空中總會有一兩隻鷹，就這樣無所事事般在高空上飄浮、盤旋。永遠只見它們飛翔，卻從來沒見它們下來停息過。日復一日，似乎每天都是那幾只老鷹，似乎每天都是不變的重複。

其實，那時只是自己還小，不知道鷹在天空盤旋的原因，它們絕對不是無所事事。鷹是天空的漫遊者，它們同時是連接天空與大地的.思想家。它們在虛無縹渺的蒼天上巡視，卻把大地上的點滴動靜掌握在自己的手心裏，凌空一切。

有的風箏升得太高，必須順着放風箏人的視線細細搜尋，才能在天空的某個方位找到那麼一個小黑點。

細細再想，風箏也多像黃昏的一個頑皮而可愛的孩子，追隨着夕陽的腳步，跑到體育場上來了。體育場的上空佈滿了晚霞的身影。風箏借用風的翅膀，從黃昏的某個角度出發，一層一層地，深入到黃昏的腹地，挑一逗、裁剪黃昏最得意的那縷笑容。

也許，只有走進天空，風箏才能找回自己的快活，找到自己的性靈和歸宿。

草坪上，三人一羣，五人一夥，坐的、站的、躺的都有，都以自己最舒適的姿勢，或休息，或聊天，或看風箏。有的乾脆脱了鞋，四仰八叉地躺着；有人甚至在上面溜狗，小狗也像個不懂煩惱的孩子，歡快地在草地上衝闖。如今，草坪的功能也越來越多樣化了，但還沒聽説過已經有了純粹供遊人嬉戲和小憩的。我不清楚體育場的草坪是不是允許任由遊人踐踏，不敢貿然踩上起，就在其間的水泥地板上一邊走動，一邊不時仰頭觀望，在更高更遠的地方，不時會發現新的風箏。

有年輕的一家三口，孩子還小，簇擁着在草坪上嬉鬧。一隻五彩的風箏被孤獨地丟在腳前，承受晚風的冷落。顯然，他們是帶孩子出來放風箏的，估計沒放得上去，就放棄了計劃；或者出來放風箏只是一個行為，不是目的。讓孩子放飛笑聲，為自己收穫快樂，使愛情健康，令家庭幸福，才是他們此刻最大的願望和樂趣。

這一帶既不屬於蒙自的舊城區，也不屬於概念中的新城區，它在紅河大道的東段，屬於紅河大道帶動起來的一片新區，規劃中在紅河文化生活區域內，目前的居民在蒙自尚屬稀疏，周圍零零落落只有不多的幾個小區，並且相互也有一定的間距，所以，來放風箏的人還不是很多，通常就是那麼五、六差人；來看風箏的人也不多，來來去去，一般也就一、二十來個人。這樣很好，看風箏不是看戲，是不在於熱鬧的。

在場的人也多半不是純粹來看風箏的，更多的是出來放鬆的，就圖一個“閒”字；有的僅僅是散步路過，見到風箏，見到草坪，就停住腳，留下來看上三五分鐘。

風箏與生俱來和黃昏情投意合，攜手同行。日移西天，紅霞把天空染得一片瑰麗。遠離視野的風箏，越來越像是一把黑色的剪子，在燦爛的霞光中穿越、划動，為一簇簇的晚霞剪綵、修輯，拼湊出一幅幅新的彩圖。無疑，高處的風頭會更高更猛，風箏在無邊無際的錦被間遊刃有餘，從容淡定而心領神會地遊走着。燃一燒的晚霞卻妄圖把這把“剪刀”熔化，想讓她也幻化成一朵火紅的雲彩，掛在黃昏的胸膛上，添增上蒼的美麗。

她們都在為彼此的遭遇而喝彩，為相互的欣賞而慶幸。

我相信，風箏是有生命的。從她成形，從她開始擁有風箏這個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披上了高飛的綵衣，她的命脈裏就植進了飛翔的種一子。我同樣相信，風箏是有思想的。她從一隻手上出發，通過一股細線，向主人傳回她與天空的對話，與生命的對話，與神靈的對話。她體會着一股線的制約，收放由人，精彩全在那股細細的不易覺察的線上。其實，她也在依賴那條線的支持，渴望那股線一生的關心、牽掛。

風箏走過，天空一定會有隱隱的疼痛，天空一定會聽到令耳根發一癢的喃喃的低語，感覺到一種渴望穿過心靈的觸撫。

一片黃昏因為風箏的加入而更顯生動、多彩。我們也因為風箏的緣故，與天空有了更多仰視的機會，與天空更接近了一步。

由於風箏的走動，我的一些黃昏也在不斷地活躍起來，動感起來，富麗起來。

黃昏由淺入深，夕陽向晚。風輕輕地搖晃着路邊的樹枝，彷彿想搖落憩在枝葉上的晚霞。 上一頁12下一頁

有汽車時而從前面的紅河大道上呼嘯往來。放風箏的人都那麼專注，尖利的車聲進入不了他們無我的世界。

一旁，被人喻為大檐帽的體育館，也在落幕的夕輝裏安靜着。它一天天默默地注視着一隻只風箏從眼前升空、翱翔、平安返回。這些如期而至的風箏，點綴、豐富、生動着它平淡的黃昏和臨暮的天空。一抹陰影，在不知不覺中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它的背後。冬末，每天清晨我從旁邊路過去上班，朦朦朧朧的草棵裏，都會聽到拇指鳥的啼鳴聲，我總是會把它聯想成放大的鳥巢。此時，這幢別緻的館舍，真的像一座巨大的鳥窩，正在安詳地期待着天上的“鳥們”安全地歸航。

風還是那麼輕，攜帶着一片暮色，不經意間輕輕地拂過人們的面龐。

誰的手一抖，風箏翻了一下一身，黑夜就在一瞬間掉進了我們的眼睛裏。周圍的燈光，也在同一瞬間，一起打開了我們新的眼光。